“传令,全军止步!”
“是,节度使大人。”
然后,
大军的传令信使,四下皆出,尽皆高声大喊。
“节度使有令,全军止步!”
“节度使有令,全军止步!”
依次传音!
在大梁城来京城的官道上,节度使吕代元满脸的凝重之色,刚刚的天象大变,甚是骇人,要不是麾下都是跟着自己的老弟兄们,定要出乱子,如果再继续行军,怕是军心不稳,更怕是节外生枝。
此地虽然是官道,但刚刚或许是天地示警,前方难道是出了变故。
而在前后军的大儿子吕从云和吕士文带着亲兵慌乱的骑马奔来,
“父亲,父亲,刚刚发生了何事,竟然,竟然”
看着有些慌乱的大儿子,吕代元呵斥了一声,
“慌什么,跟了为父那么久,这点事都沉不住气,不过是天狗食日罢了,如今大军在外,主将怎可慌乱。”
吕从云挨了骂,反而镇定下来,看到父亲还是底气十足,必然是有对策,稳了心神,回道,
“是,父亲所言极是,儿子刚刚有些慌乱了,前军目前已经停下,儿子已然整军待命,现如今,大军走还是不走?”
而垫后的二儿子吕士文也到了跟前,喘一口气问道,
“是啊,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京城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咱们去,还是不去,如此敏感时刻,我等地方客军是不是太扎眼了。”
吕代元闻言,眉头紧皱,脸上浮现深深的皱纹,看了一眼北面京城方向,实在是为难,去还是等等再去,到底出了何事,会不会是陛下亦或者是太上皇,身体抱恙。
“前方的路,可是探查过了?”
转头问向大儿子吕从云,
“回父亲,儿子早已派出了多股斥候,前方十五里内,四下无人,可是路上竟然没有一个百姓,实在是不同寻常,难道都吓回家了不成。”
“嗯?我们刚刚走了一日,速度也不慢,大约是离开大梁城地界了,万事都小心一些,
京城,我们还是要去的,但也像士文所述,京城逢此变故,原因未知,实在是福祸难料,本以为京南之事应为凶险,未曾考虑京城的局势,我们走的太过着急了。
另外!河东河西两郡距离我们甚远,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应对的,”
“这,”
二子闻言,也是犯了难,距离太远如何得知,走得急,也不是自己等人能左右的,传令信使所传之事更是急切,丝毫不敢耽误,
吕士文试着说道,
“父亲,不然咱们放慢脚步,走走停停,看看等等再说,情况不明,还需谨慎。”
“父亲,二弟所言是有道理,可是我等接到的御令虽然没有期限,可是也不能久拖,要不然,咱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多派斥候探查,等京城的信如何。”
二人谏言都无错,可是吕代元此时所想的不是这些,是在宫里的太上皇,也不知太上皇如何了,万一要是那可是重新站队了,自己的近四万大军,虽不如禁军精锐,但是吕代元坚信,自己麾下儿郎和禁军对阵绝不会处于下风。
“从云,领军继续往前走十五里,找个有水源的地方,责令安营扎寨,歇一歇,先等等,然后派出斥候,打探四周十里之地,小心行事,至于粮草,士文,如今距离大梁城不远,派兵回去运送半个月的粮草过来,早做准备。”
“是,父亲。”
二人接令,便打马离去。
望着两个儿子远去的身影,心中稍安!
但是片刻之后,隐约间还是没了底,从军一辈子,打了那么多苦仗,恶仗,从没见到过如此荒诞之事,虽说知道是天狗食日,以前却从未见过,
今日虽然见到了,甚是骇人,吓得浑身发冷,此时,吕代元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四周晴空万里,丝毫不像刚刚所见,太阳忽然没了,简直匪夷所思。
京城那边局势未明,尤其是大内皇宫,陛下还有太上皇可安然无恙,要是出了事,天下必然动荡,自己带兵前去,深陷其中,弄不好就回不来了。
至于其他藩王,看似无害,可是吕代元清楚,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例如距离自己不远的郑王早有了夺嫡之心,或者说夺嫡之心从未放下,其他的更不要说了,都想着好事落在头上,他们也不想想,陛下还有三位皇子等着,储君之位怎么可能让出去。
大军缓缓前行,
约有半个时辰过后,
前方,先头大梁城的士兵皆是停下,在官道东首的一处小河边,开始安营扎寨,后军继续往前军汇合,大帐搭好之后,吕代元带着亲兵就准备进帐休息,可是副将封守节从中军急步而来,
“大人,末将查看了营地周围,老弟兄们还好,并无惶恐,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大人。”
看着如子侄一般的封守节,吕代元伸手拍了拍副将的臂膀,语气和缓的问道,
“你小子,还跟叔父客气什么,问吧,何事不解。”
副将脸色闪过复杂神色,还是恭敬的回道,
“大人待我如恩人,末将更要知道尊卑,不能有所过于之事,
刚刚所问,末将不解,为何我们不加急进京,反而是要留下,虽然刚刚大公子和二公子所言皆有道理,可是万一有了机会,大人不也有个救驾之功。”
“哈哈,说的也在理,可是守节,你要知道,京城可不是温柔乡,那可是龙潭虎穴,万丈深渊,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复了,老夫一生打仗无数,在生死之间,老夫也想明白了,万事皆可求,唯独生死不可求,你要知道,活着才有希望,再大的功劳,死了,一无所有。哈哈.”
说完转身就进了大帐,也不再多话,留下副将封守节在此呐呐不语,脸色阴晴不定
远处,
大梁城的士兵稳步就绪的安营扎寨,远处警戒的士兵,更是在外围布开战阵,以防万一,此情形,可以看出吕代元治军之能。
封守节对着大帐又是一拜,而后才转身离去,安顿后军去了。
此时,
安水以北,
河东郡,
河东太守曾维伦站在城头,目送着大军出城,浩浩荡荡的府军,由守将彭士英率领,两万五千人马奔赴京城,此去京城,定然凶险异常,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他们的造化了,京南,不过是谎话罢了,
等大军缓缓离开视线走远之后,河东郡城同知傅公汉,在身后问询,眼神颇有探寻之色,
“大人,刚刚天象大变,二爷领着府军就出城了,京城那边还不知何情况,如此匆匆前去,下官深感不妥,而且大人,皇城司那边的人盯得也紧。”
“是啊,大人,我等是不是需要再等等,过了风头再去,慢行几日,会不会安稳一些。”
河东郡通判燕广也是担心,二万五千人马去京城乃是的客军,在此时节去了京城,就怕别有用心之人进谗言。
可是太守曾维伦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既然大军已经走了,后悔亦是无用,陛下的御令,如何能有折扣,就是龙潭虎穴也要去走一走,或许去了,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但是一想到太上皇和朝廷的态度,深深地有些失望,节度使之位,恐怕今生不能如愿了。
看着自己的心腹,站在身边面有担忧的看了过来,神色稍缓道,
“不用担心,本官心里明白,谁说大军出了郡城,就一定能很快到京城的,此番是接了御令,本太守奉令派了二弟彭士英领军前去,但天象大变,军心不稳,所以,本官交代彭士英,过了河东的地界,慢走慢行,有一天歇一天,等京城有了信使传信再做打算。”
几位大人一听,尽皆拜服,还是郡守大人想的周全,异口同声,道;
“大人英明!”
“什么英明不英明的,事情总归是人做的,既然前面情况不明,绝不能鲁莽行事,行军自然要小心一些,本太守也是为了大军的安危着想,”
曾维伦眼里冒着精光,心里更是波涛汹涌,那么大的事,显然是出乎意料,
这么多年,以自己性命换来的军功,早就应该封为河东节度使,此事也是当时候宁荣两位国公一起答应的,京南一战,河东之兵血战三日不退,为京营赢得了决定性的时间。
只是京南民乱一平,朝廷封赏一拖再拖,直到新皇登基以后,就此搁置此事,也不知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到如今,堂堂大武的一位将军竟然混成一方太守,贻笑大方,虽然老弟兄们都在身边,可俗话说,名不顺则言不正,占着北上边关的要道,朝廷定然不放心,
还有受封节度使未成,那种遗憾始终是一颗刺在心中插着。
“大人所言极是,我河东子弟,也是为了朝廷卖命,但是如今时机未到,还是以稳妥为主,朝廷会理解大人一番良苦用心的。”
燕广满脸堆笑,马屁拍着,一脸奴才相,倒是同知傅公汉抿了一下嘴,
“大人,如此行事虽然是对我等有利,可是河西郡楚大人那边,要是他的麾下,领兵先一步进了京城,亦或者是南方的大梁城节度使,吕节度率军入了京城,朝廷要是盘问起来,那我们可就尴尬了。”
也不由同知担心,三郡之地距离甚远,河西河东两郡,虽然是一字之差,但两郡城之间,有山脉阻断,必然要绕路而行,只有南边的渡口为折中点,关键今日缝此天地大变,私下串联又来不及,所以心中不安。
曾维伦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良久不语,随后叹息一口气,转身就下了城楼,
“此事不用担心,楚国忠和吕代元都是骁勇之士,更是老奸巨猾,他们比我还清楚,京城可不是善地,有了借口还不拖延,急着去.哈哈”
一声大笑就下了城楼,带着亲兵上了马,打马离去,只留下各部官员面面相觑,不懂太守何意,就是同知也一头雾水,但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诸位,都是老臣了,有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可要心里明白,万万不可肆意妄言。”
底下官吏神色一震,拱手拜道,
“是,大人。”
通判燕广站在那,悄悄地给了傅大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驱赶人下了城后,
“傅老哥,愚弟在家中藏有一坛好酒,想请兄长品鉴一番,可还好。”
“哈哈,还是贤弟懂我,为兄就好这一口,今个就叨扰燕广贤弟了。”
“哪里是叨扰,弟,求之不得啊。”
二人打着哑谜,然后看了周围的官吏散去之后,就乘了马车,一同奔着城内的府邸而去,一切显得那么自然。
人走后,在城门拐角处,几个身影隐匿,一闪而逝,几个闪身,就往内城一处隐蔽的院子而去,推门而入之后,即刻来到了后堂,
“百户大人,曾郡守刚刚送大军出城,如今下了城楼离开,看方向是回府了。而且大军已然出了城,往京城而去,至于在城楼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卑职听不真切,”
“好,大军走了就好,本以为曾大人会拖延几日,没想到那么快,快给千户大人禀告,给京城传信!”
“是,大人!”
河东南下的官道上,
彭士英领着大军慢悠悠的南下京城,两个时辰也就走了十几里地,也不知是感觉到走快了,还是看了周围的地形不满意,开口问道,
“老乐,前面可有地方安营扎寨?”
跟在身边骑着马的副将乐时,闻言不解,这不是刚离开郡城,才走了多远就要扎营,距离天黑还早着呢,
奇怪地问道,
“将军,距离天黑还早着呢,咱们才走了十几里,太慢了。”
听到副将的抱怨,彭士英笑了一声,
“哎,伱懂什么,这条通往京城的官道,要慢慢走,等等看,可明白,曾大哥交代的话还记得。”
“呃,这。”
也怪不得乐时一脸懵懵无知,大哥曾维伦交代话的时候,自己可是太兴奋,也就没有细听,反正是有二哥彭士英在那,此时问起,大哥的话说什么来着,好像没记住,一脸尴尬的在那支支吾吾,彭士英见老三的样子就知道没听进去,没好气的道,
“你啊,带人去前面,找个有水的地方,准备安营扎寨,让弟兄们好好吃一顿,休息一晚,这路要慢慢走,。”
“是,将军,三子明白。”
乐时憨笑一声,领着兵打马前去,只是人走后,彭士英脸色凝重,想起临走时,大哥交代的话语,
“二弟,此去京城,定然是凶险万分,不管是京城大营整训,还是南下京南平乱,河东弟兄们的安危全系你一人身上,万事三思而行,就是军令,适可而止的去办,近三万大军,可是咱们兄弟三人的老底子,如果今后没了他们,朝廷别说以前答应我的节度使,就是现在的郡守,恐怕也没了大哥的位子,孰轻孰重,你要仔细斟酌,切记!”
此番言语,大哥说的凝重,又想到今日遇到天地大变,前路渺茫,心里没个底,三弟虽然打仗勇猛,在京城也用不上,自己必然也要小心一些。
只是不知道河西郡何人带兵,正想着。
忽然,
前面有人大喊道,
“全军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