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府库起火,被烧成白地之后,
早有江湖人士跑了回来禀告。
而城内的富户,尤其是会长等人,听了消息,都在屋内哈哈大笑,
“会长,你不知道,那府库一烧起来,根本来不及救援,直接烧成了白地,别说什么账册了,就是连个瓦砾都没留下,看他秦运江该怎么查。”
“是啊,会长,没了真凭实据,咱们可不能再交粮食和银子了,他还能好意思要?”
“对,对,”
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的样子,会长赵与成摸了摸自己自己的胡须,说道,
“诸位,也不能做的太绝,要是秦将军过来求我们,保证我等身家性命,再把部分府军交给我等手下领军,这也不是不能不给,要是不能,可是还要写下欠条,日后还是要还的。”
“会长,那秦将军借的粮食要是太多了,时间又长,可怎么办?”
“对啊,会长,他秦运江要是软硬不吃,又该如何?”
底下坐着的乡绅有人问道,
会长赵与成哈哈一笑,
“俗话说,有借有还,借了东西,哪有不要利息的在,自然是要利息,再以府城衙门税收作保即可。”
“会长,既然收利息,也不能不给人情,这十抽一也是给他面子了。”
副会长崔玄礼,免为其难的样子,更是让众人笑了起来。
“至于说软硬不吃,哼哼,识时务者为俊杰,城池不保,丢了城池,朝廷能放过他,老夫可没有听过秦运江有什么靠山,要不然还能在这当个守备将军,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
“会长所言极是,小的倒是听说秦将军和京南将军顾平私交甚厚,会长,您看?”
赵玉成瞥了一眼堂下之人,一脸的轻蔑之色,
“不足为惧!”
“是,会长!”
只有坐在门槛的司伯庆,脸色有些难看,这些人行事如此肆无忌惮,怕是会惹怒秦运江,这个时候不是逼迫他吗。
看来还是要想个退路了,暗地里给自己心腹打个眼色,就偷偷溜出去了。
忽然,正在一起嬉笑的乡绅,就被门外管事打断,
“老爷,知府衙门来人,说是让老爷去府衙一趟,有要事相商,还说知府也通知了在内城的乡绅老爷,一同过去重新赴宴,还特意叫醒了几个酒楼大厨生火做菜。”
屋内人闻言,皆是看向主位上的会长赵与成,只见老者抚摸了一下胡须,面有得色,看着众人都望了过来,笑道,
“诸位,你看看,本以为今晚会饿着肚子睡觉,哪知道好戏还在后头,钱粮可以借,借条和府衙税收作保一个不能少,还有府军那边,是重中之重。
不然,我等就不借,当然去了那,也要吃好喝好,折腾一晚上,腹中饥饿,当然是要祭奠五脏庙了,啊哈哈。”
“会长说的极是,”
“是啊,不愧是会长。”
“就该给那些丘八瞧一瞧,这林岳府城还是会长做主。”
士绅一阵吹捧,让赵与成满面红光,摆了摆手,谦虚了一下,
“诸位,咱们快些过去,也不能让知府大人和秦将军久等,不然显得是我等的不是了,也没个规矩成何体统。”
“是,会长。”
众人起身就拜,然后就笑呵呵依次从堂屋走出,几个身材圆润的员外,到了院中说道,
“你看,还是会长运筹帷幄,事情办的厉害,”
“是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兄台,腹中有些饥饿,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吃点东西垫一垫,”
“是极,走走。”
几乎城里大部分乡绅和豪强尽皆在此,然后一股脑的坐着马车往府衙而来,还有不少没有马车的,也是几人相商,合伙搭乘马车一同前来。
到了府衙,
里面灯火辉煌,当然还是在那个宴会厅,原先的桌子纹丝未动,可是酒菜都是焕然一新,还特意上了一碗浓汤,毕竟是夜了,天色有些凉,知府等人也是未进食,早已撑不住了,先弄了一个小桌,先吃了起来,
“大人,您和秦将军说的怎么样了?”
身边坐着的同知卢仁,忐忑的问道,李成也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之前的事吓得,端了一碗热汤一口气喝完,这才出了一口气,
“没说,但是今晚遇见什么都不要出声,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可能就要突围了,我等把准备好的车架和马匹都拿出来,带着家小,随着秦将军一起走。”
“什么,这么急,不该再等等顾将军的音信吗?”
通判杨罗失声问了一句,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要率军突围了呢,难道是粮食的事。
“等什么,再等就没时间了,有可能等不来顾将军了。”
“不会吧,顾将军再怎么说也南下了,怎么可能不来,”
卢仁还是一脸不解,三万大军难道过来玩的不成,李成摇了摇头,否认他二人的话,低头靠过来小声说道,
“此事万不可说,秦将军猜测,太平教的主力可能去了落叶谷,堵住顾将军,所以趁此机会,带领府军杀出去,然后从背后突袭,和顾将军汇合,至于这府城,不是还有五千青壮,还有一些士绅豪强的壮丁等,凑足一万人守城,其余人杀出去就不回来了。”
二人听了大惊失色,怎会这样,还有青壮人数不是一万嘛,就是有损耗至少也有八千,那些士绅豪强壮丁护院却有五千人,可是谁能调用的动,二人疑问颇多,紧接着吃了几口之后,外面的人,陆陆续续的又进了府内,三人不得已,放下碗筷,从小桌起身,迎接他们。
“哎呀,都来看看,知府大人,伱们这是开小灶,还没等我们过来,就吃上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赵与成带着人,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一脸笑呵呵的样子,故意指着小桌上的酒菜,开个玩笑。
李成脸色一垮,无奈的回道,
“赵会长,你说的轻巧,今日忙里忙外,一天未进食,刚刚坐到,和两位大人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被您看到了,我也没法解释,来来,都坐下,秦将军马上就到。”
说着话,就让着士绅开始进屋,众人客气一下,然后急匆匆的就走了进来,气氛虽然热烈,可是只有酒菜,没有舞女歌姬,少了一分痛快,可是正事要紧,众人也都不说话,在位子上等着。
副会长最后在主桌上落了座,问道,
“知府大人,不知秦将军再次把我等召集起来是何意思,还请大人告知一声。”
知府李成脸色有些尴尬,此事如何说,之前把人赶走了,又把人叫来,见到知府大人一脸尴尬,通判杨罗,出声解围,
“咳,这知府大人也是好意,想必诸位也未用膳,这宴会怎么也是大人做东,哪里能让诸位饿着肚子回去,岂不是丢了府衙的脸面,所以知府大人算是给诸位补上。”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卢仁也是附和道。
只有赵会长和崔玄礼对视一眼,面有微笑,也不点破,点了点头,
“还是知府大人懂规矩,来了就是客,请客吃席,哪有不让吃就给客人撵走的道理,”
“呃,呃,是是,倒是本官招待不周了,赵会长,到了郡城,你可要给于大人说说好话。”
“那是自然,都是自己人。”
众人越说越近乎,气氛也就热烈起来。
而府外,
秦运江带着蓝晓,还有老营五千人马来到了官府之外,然后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开始包围整个府衙,
“今夜,是该了结了,万事由本将担着。”
“将军何出此言,我等自愿跟随将军,那些猪狗不如的乡绅,早就去死了,庄大全家,已经压过来了。”
“好,今日,就看他们造化了,走,进去。”
说完,秦运江下了马,然后把马鞭扔了,带着亲兵还有蓝晓走进了府衙,只见府衙之内,依旧是欢声笑语。
气氛热烈,秦运江冷笑一声,
“呵呵,倒是来吃席一般,也好,走之前做个饱死鬼。”
落了话音,
抬脚踹开门,就走了进去,堂内本还是热烈的气氛,被踹门声惊到,忽然齐齐看向门外,只见秦运江带着亲兵还有副将蓝晓,直接往主桌上坐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给其他人脸面,副会长崔玄礼一脸的难看,会长赵与成脸上一愣,随即微笑一声,
“哈哈,秦将军心中有气,大可以理解,可是事还是要做的,这样,先喝上一盅酒,咱们再来说话可好。”
“是啊,是啊,秦将军来,干一杯!”
崔玄礼起身,拿着酒壶倒了一盅酒,递到了秦运江的面前,然后陪着笑脸,只是面目有些不自然。
秦运江摸着酒盅,并未端起,只是用手摸索着,然后看了满屋子的士绅豪强,怎么那么让人生厌呢,
“本将军今日来是要个说法的,不是来喝酒的,赵会长,府库怎么被烧了,烧的还是那么彻底,你说是谁干的呢?”
屋内之人,包括会长赵与成都是没想到秦运江竟然那么直白的问起此事,还能是谁,自然是在座的乡绅了,难道秦运江是来兴师问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秦将军是何意?府库的衙役看管不严,走了水,烧了库房,那不是很正常,为何如此问?难不成这损失还要我等来赔,是何道理,”
“就是啊,万一秦将军府上失了火,难道也要找我等要赔偿不成。”
崔玄礼也是意有所指的出了声,堂内为之一惊,此话可就是挑明了啊,这,
秦运江看着眼前尖嘴猴腮的副会长,那威胁的话语犹自在耳边,心中怒急反笑道,
“哈哈,崔会长说得好,既然诸位都不承认,那咱们就算算账,林岳府的府军,军户所在的田亩,如今可都在诸位的手里,更别提那些替名之人,本将也不多要,把近五年的赋税,还有饷银退回来,本将既往不咎,如何?”
话音刚落,坐在身边的赵会长接着也笑了,
“哈哈,秦将军还未喝酒,这就醉了,你有何证据,证明那些田亩在我等手里,府库可都烧了,至于冒名顶替,账册何在?”
“我看你们是经久不吃吃罚酒!本将刚刚好,还有一本账册在手中,把人带上来。”
秦运江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册,然后狠狠摔在酒桌上,
“是,将军。”
身后蓝晓一挥手,就有亲兵把庄大一家人,五大绑的押了了进来,堂内众人脸色一白,这不是会长的妻弟吗,怎么回事?
赵与成神色一愣,看着堂下的小舅子,面色不善的问道,
“秦将军乃是何意,无故抓人,不怕担上干系吗?”
“那就不劳会长关心了,我手中的账本,可是完完整整的记录着,庄大侵占府军军户田亩,并且让家丁冒充府军,领着军饷,一笔笔上面可都记着呢,赵大人,你说怎么办?”
秦运江此时眼睛死死盯着赵与成,哪知道,赵会长赵于成慢悠悠的端起酒盅到嘴边,一仰头,一口一口喝了下去,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秦运江,丝毫不慌,
“秦将军,此番你过界了,你可知,老夫乃是布政史于大人的族人,在此已然居住了数十载,里外都是自己人,怎么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你不过是想要粮食和银子,这些,老夫和在座的诸位,都能给,可是需要秦将军和李知府,以赌城税收作保,并且你手下三万府军需要分给我等士绅一半的人马,协助将军守城,你看如何,”
赵与成此时也图穷匕见,竟然想要府军的一半兵马,秦运江和知府李成等人都变了脸色,
“好胆子,我看赵会长的手伸的太长了,更是不想让此人活了,庄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来人啊,拉下去,斩!”
堂下亲兵走过来,直接按倒庄大,就把人拖下去,庄大瞪大了眼睛,死命的挣扎,不肯就范,几名亲兵连拖带拉,拉出了厅堂,随之一声惨叫,声音戛然而止。
赵与成脸色阴沉,冷冷的注视堂内,庄大真的被杀了,秦运江竟然来真的,
“秦将军,我看你是活不了了,京南失地,你可是重罪,得罪了我等,你连个活路都没了。”
“啊哈哈,是啊,活不了,既然如此,尔等先下去等着我,你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来人啊,杀,杀光他们。”
随即抽出身上的长刀,对着身边的赵与成还有崔玄礼等人,一阵乱砍,鲜血横飞,堂内更是惨叫连连,亲兵冲进来见人就杀。
片刻后,
满屋子鲜血,来的乡绅豪强都躺在了血泊之中,身边的知府等人早就傻了眼,连脸上的鲜血都不在意,知府李成一直重复,
“秦将军,闯大祸了,闯大祸了,”
卢仁也是哆嗦着说道,
“完了,我等完了!”
通判更是做都做不稳了,
“怎么办!”
秦运江收起刀,擦拭了上面的血迹,
“天下糜烂,百姓从贼,皆因饥饿而起,百姓饥饿,皆因无地可耕,得人心者得天下,你们知道什么是人心吗,人心,就是粮食,就是源源不断的后备兵源,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有白莲教肆虐中原,现如今还有太平教围城,他们可以输一次,百次,还能再来,而我等,甚至是朝廷,连一回都输不起,明日出城迎战贼军,我当率军突围,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回了。”
说完,也不管堂内他人如何,收起擦拭好的长刀,抬起脚,重重踩在血泊中,染红了靴子也毫不在意,领着兵,就走出了的府衙,留下知府李成一群人,面面相觑。
良久,
卢仁看着满屋子的死尸,还有未灭的蜡烛,以及没有动过的酒菜,颤颤巍巍的问道,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是啊,大人,秦将军这是发了什么疯,那些人好多都是郡城里,那些,那些.”
通判杨罗吓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都是达官显贵的同族或者偏房之人,不然,哪里那么大胆子,更不要说控制着府城诸多事宜,衙门里的事,从小吏开始,是他们几个管着,可是外面的事都是那些士绅豪强自己管着,如今撕破了脸面,这官是做到头了,
知府李成,用酒水湿了手,然后净了脸,可惜浓稠的血腥气还是在鼻尖环绕,更别说眼前惨无人道的一面了。
“诸位,此时不是惋惜猜测的时候,想来秦敬军是去各府抄家,筹集粮食和饷银了,反正守城之兵的粮草和银子,咱们是不操心了,可是最重要的就是对口供,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你们觉得怎么说?”
杨罗和卢仁对望一眼,都是不解,能怎么说,被杀了,不对,大人应该不会那么傻?
“大人,您的意思是,嫁祸于人?”
卢仁说完,忽然想到了城外的太平教,又和杨罗异口同声说道,
“太平教,”
“对,今晚就是失火而死,掩人耳目,等到明日突围,府城必定陷落,直接一口咬定,城内那些人都被太平教所杀,死无对证,既能保全了秦将军,又能让我等谋个活路,何乐而不为呢。”
李成也是发了狠,看样秦运江是豁出去了,今晚,但凡自己等三人有异议,恐怕也和他们这些该死之人一样,成了刀下亡魂了,还好自己没有吝啬与他,明日真的要往鬼门关走上一遭了,那些太平教的人,都是疯子。
“大人所言极是,可是,府衙这些人尸首怎么办?运出去太引人注目了。”
杨罗看着满屋子尸体,太多了,府衙的人也不可靠。
“哼,还能如何,刚刚不是库房失火了吗,火还未扑灭,引起了大火,把人都烧死了。”
李成说完就把桌上的酒壶扔在地上,然后看着他二人,卢仁知道知府大人何意,也是扔了一壶酒,。
杨罗咬了咬牙,伸出手把桌上的烛火拿在手中,然后扔了出去,倒在了酒水旁,火势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看着火势逐渐增大,三人才起身,走出了正堂,把门关上。
不久,在黑夜中,府衙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外城,城楼之上,秦运江看着城内大火,吩咐道,
“命令所有人休息,明日四更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后,出城应战!”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