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即来凡间的樱。
看着神色不大对的樱，张式硬着头皮道：“一起。”
张式带路，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家烧烤店，凌晨两点半店里生意接近尾声，空置出多张桌子。
原说吃包子，应该去包子铺，到的却是烧烤店，樱没说什么，坐下后拿起笔在菜单上飞快打勾。
张式本想拿过来再添点，见樱直接递给服务员，便就算了。
迟早要知道的事，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张式打定主意，开口之际听见樱道：“时间还早，边吃边聊。”
樱的确饿了，等烤串上桌就大口吃起来，边吃边讲，“如果我没看错，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上任占星府副府主卜卦，此次闹事有他参与？”
“是他，幕后主使之一，”张式没有否认。
樱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清楚他找你干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但希望你不要只听信片面之词，被当枪使。”
张式大感意外，樱不提正好，他另起话题，把这事翻篇过去，“竹叶青副府主昨晚找过我，她奉玄浮府主命令来，要我接她通知再回阴阳界，还有小心身边人。”
樱停下吃烤串，想了想说：“听她的，回去后你可以去玄府谋个差事。”
张式差点没给呛住，放下饮料，顺口道：“府主这次来是？”
樱像是没听见，没有说话。
卜卦来到证明阴阳师闹事远未结束，樱眼下灵力连个普通统领都比不上，不可能执行任务来，张式默默思索。
“没地方去了，”樱倚坐着，冷不丁冒出话来。
张式纳闷中又听她说：“这些天可能得住在你家。”
这不和身边人对应上了。
截止樱来到前，张式重点怀疑小何，说此话的竹叶青也难逃嫌疑。
张式道：“要不我给府主找个住所。”
樱不作答。
张式只好又说：“安保县城的阴阳师住在我家。”
樱灵动的眼睛黯然失色，夹杂着些许不安，转而盯着张式，透出一股执着和坚毅，“他们自有住处，好端端的怎么住在你家？”
张式奇怪她不知情，仍作解释，“听他说以后可能都要自己解决住房和吃饭问题，府里会把住宿费和餐补放在出差费里。”
樱深吸口气，以此让自己尽可能保持平静，“哪个府的阴阳师？”
阴阳师驻扎人间一般由管辖统领安排，事先会把人员情况早一周安排好，并上报上去。
小何来到，樱身为府主，理应知情，不知人员姓名在情理中，不清楚是本府人员属实不应该，更是蹊跷。
“朱府。”
说完，张式清楚看到她尽显疲态的脸上目光空洞，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剩下颓废。
不知怎的，他猛地想起上回遇毒蛇鱼，樱遇险时神色，从而断定前天中午至昨夜发生了重大事件。
张式劝慰，“把话说出来可能会好受点。”
“确实有话，不吐不快，”樱把话一顿，喝完剩下饮料，“如果有酒有菜。”
烤串仅剩两串，饮料喝没了。
主随客便，叫来服务员，张式又点了些烤串和几瓶啤酒。
好在这会后厨只烧一桌，上菜很快，没等多久服务员把酒菜备齐。
酒多菜少，上的快。
“故事很长，边喝边说，”樱开始她的长篇故事，说前把满杯啤酒仰头喝尽，然后先问了个问题，“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叫我樱，而不是朱樱吗？”
叫名不带姓，显得亲切，拉近关系，这是张式一直以为的，如此听来是另有缘故。
大户人家都希望家族枝繁叶茂、人丁兴旺，曾深受五弊三缺毒害的阴阳界灵山和十二府更需如此，哪怕不为巩固政权，为太平盛世，所以有诸如府主的妻子必须是凝魂阴阳师的硬性规定，为的就是后代修炼顺遂，扛起先辈遗志。
樱的父亲连凝魂不是，在娶妻之外，还能以繁衍家族为名纳妾。
相比大张旗鼓的明媒正娶，纳妾在给过彩礼后，顶多邀请几个近亲吃顿便饭，喝个酒，做个见证罢了。
嫡庶本就有别，更遑论旁系庶女。
若不是樱年幼时展现的术法天赋，豆蔻年华不负众望突破凝魂，可能到了适嫁年龄，随便给点嫁妆，出了府就似泼出去的水，再回不来。
樱之所以叫樱，归根结底是庶出，未得到本家认可，哪怕贵为府主，只要不是聚魂，不得服众，便不配有姓。
听到这里，张式隐隐猜到了部分真相，樱灵力尽消，术法重修的事走漏风声了。
时间回到前天，张式休假当天上午。
有阴阳师在府中悄声私议府主，被府里一位朱姓老人听去，问出事情原委。
多位在府里手握大权的老人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先叫张式去往人间休假，一边准备宗庙议事，及至下午，在宗庙前得知樱真的失去灵力，便要她辞去府主职位。
鬼界回阴阳界那天，樱有事留下告诉天空，其中一件正是关于自己在四季大陆灵力被银蛛废掉的事，顾及事态严重，暂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天空叫樱隐瞒下去，继续担任府主一职。
樱搬出靠山，如换成灵王，情况或许会有不同，可天空是情报府府主，哪怕当下兼管阴阳界事务，名不正言不顺，事当然不成。
当初玫毁婚被撤下副府主职位，有错在身，且樱当时实力最强，这帮老家伙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这个事实。
樱任职后，性情大变，换了个人似的，多把外人安插在重要职位，全然不顾同族情谊，为这事没少惹来同族人的指责，告状到宗庙，老家伙们碍于府主职位，不好处理，久而久之同族人无奈，只能乖乖忍气吞声。
眼看如今“墙倒”，那些人还不得跳出来推上一把。
更坏在出了如此重大的事，外人知情，朱府自己人蒙在鼓里，全不知道，直到普通阴阳师私下议论，终于知情。
这样再让一个凝魂都不是的旁系庶女担当府主大位，不说传出去颜面扫地，叫人笑掉大牙，这帮老家伙也没脸没去见祖宗。
天大地大，祖宗规矩最大。
宗庙议事，全是同宗同族，没有外人帮衬，樱哪里斗得过。
不愿主动离职的樱被关监禁。
事情应该是悄悄进行的，不知怎的，及至当晚，传的府里上上下下，人尽皆知。
平息阴阳师闹事初见成效，这一传，火上浇油，事态又严重了，谁叫离任府主在位不长，已得人心。
至昨日上午，数朱府门前阴阳师闹事最凶。
接着就有几个被樱辞退统领，或安排到清水衙门的同族人，不知有没有受到奸人蛊惑，私下小聚后竟提议杀害樱。
他们列出多条罪名，每条有理有据。
最大的罪名是隐瞒灵力被废，贪恋权利，事情败露仍不知悔改，一再坏了祖宗规矩。
说到底还有旁系庶女身份使然，要换成嫡系嫡子，那就两论了。
昨夜，朱府有两件大事，商讨处置樱和再选府主。
前者遇到阻碍，被迫中止，商讨要带樱当面对质，并记录下来存档，以示没有冤枉好人，没有放过坏人。
带人时，看管的阴阳师来报人不见了，随后几位统领组织人员找人，翻遍整座府，就是找不见。
后者还算顺利，玫上任，凝魂实力。
说是再选，明眼人都清楚，属于矮个子里挑高个，全程走个形式。
当晚，朱府府主更换传遍阴阳界，引起轩然大波。
消息传播惊人，不止惊讶于府主突然换人，更在于玫上任当时签发了一张通缉令，逮捕：樱。
新任府主逮捕上任府主，阴阳界自始破天荒的头一遭。
穿山猪和捞月解救樱的时候，捞月多嘴提了句“樱府主你的这些族人可真坏”。
尔后，樱从捞月口中问出是有族人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不让樱待在别的府，是阴阳师闹事没有平息，容易走漏风声，惹来朱府上门要人，反倒还会破坏十二府团结。
朱府老家伙们觉得张式是樱的人，又有凝魂在身，故造假年假通知，让其回人间休假，逼宫一事才可以进行的十分顺遂。
正是张式人间休假，实力尚可，樱与之同住反倒安全。
可惜，为保不出纰漏，朱府安保此地的阴阳师小何住进张式家，旦有风吹草动，瞒不过阴阳界朱府。
酒没喝尽，人先醉了。
樱趴在桌子上熟睡过去。
很长的故事到底有没有说完，也就不得而知了。
安置樱的难题又推给了张式。
话说，他不是要去包子铺的，怎么来了烧烤店？要去包子铺消化什么事情来着？一想起来，张式犯起头疼，干脆不去想，先解决当下的难题吧。
烧烤店营业时间临近结束，服务员过来提醒。
结过账，张式带樱离开，走时吸引来多道目光，狐疑中发现眼前姑娘出落的更俊秀了，就是酩酊大醉，满身酒气……顿时恍然，难怪服务员第二次接过菜单时神色古怪，结账时一副很懂的样子笑了笑。
想什么呢，他们是上下级关系，这会好像不是了，那也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张式寻思着解释一下，转念一想，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算了算了，清者自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