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贪恋,谁在酣醉,痴迷其中,入瘾不自拔,沉溺不自知;咬住,上钩来,拿命换。香饵!”
修蛇还在好奇接下来发生的事,突然嘴巴被迫打开,多出一根丝线,顺着咽喉下去,如大树分桠,勾连住五脏六腑。
修蛇从全脚掌着地变成脚尖点地,可不是它主动踮脚,是线在拉动,它看向头顶,线的源头离着头顶三尺,虚空泛起阵阵涟漪。
当它主动腾空一尺,线没有抬高一尺,反而短了一尺,虚空泛起涟漪的位置不变。
吸入毒饵,药饵解毒,毒上加毒,这会病入膏肓的修蛇耳聋眼瞎,面部痉挛,难受的龇牙咧嘴,嘴角时不时抽搐一阵,漏下一串口水。
“有趣,”邪魅笑声传来,源自修蛇。
换作别的地方,单看修蛇此貌,怕不是个傻子吧。
但在场中人,没谁会作此想,尤其是施术的未羊。
遍观未羊手段,共三道自创术法,一招鲜,吃遍天嘛。
自第一道术法公之于众起,已有些年头,许多阴阳师学之,无不是得其口诀,不入法门,空耗灵力,而无实效。
久而久之,三道术法与其说是阴阳术,说成术法更贴切。
术法公示后,可供大众阴阳师学习,即是阴阳术,个别阴阳师会,就只算术法。
三道术法必须按顺序逐个施展,只要第一道术法中招,接下去的两道必定奏效,三术过后,同级鲜有敌手。
笑声中可闻修蛇并没有深受毒害,面容乃至体内的伤害是中毒迹象,但一定没有毒到根本。
传说世界最早没有生灵,是枯燥乏味的,直到神明造物造人,大地日渐繁荣昌盛。
线离头顶三尺,举头三尺有神明,可否有幸窥见真容?
头上的线仅余半尺,修蛇再往上,将有幸探得究竟,伸手摸住丝线,触感冰凉,不是什么好兆头呀。
“可惜我不感兴趣,”修蛇眯眼而笑,拇指掐之,捻断丝线。
线断的一刹,修蛇耳聪目明,嘴巴停止抽搐,面上恢复正常,五脏六腑更是康复。
中毒,不存在的,吃下的毒,已消化。
未羊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因术法失效受到挫败而变色。
倒是山君,脱手的大戟裹挟浩荡雷威,失利,被封豕抓握,不管她心中如何呼喊,大戟仍是无法回来。
再看封豕两手倒换,戟尖正对山君,技不如鬼已经让人生气,更可气的是后面一句“我就当定情信物收下了”,当真使人大发雷霆。
巨大的气泡轻飘来,封豕正好一试这杆大戟,虽存心卖弄,但一点不含糊,绝不是嘴上说的“献丑了”,更不是手上班门弄斧这么简单。
封豕简简单单刺出长戟,戟尖先是被气泡薄膜弹开半寸,二分之一秒的刹那刺回,穿进薄膜的同时大力搅动。
巨大的气泡受到破损而分裂开,顿时变成大量细小气泡,沿着戟身行进,缠住两只粗壮手掌,如绳子捆缚,封豕一时脱手不得。
“竭泽,赶水。驱水术!”张式吟唱。
只听“啪啪啪”,气泡破灭,留下一汪汪清水,水量大的把封豕全身包裹,没一会就将其拘押在水中。
看上去和普通水没什么两样,都是极其清澈,可看见的表象和本质有一定区别。
这水黏性十足,好似粘稠的胶水,想动,不容易。
张式肩头的鲲鱼摆尾,作鱼跃状,跳起的同时身躯暴涨。
修蛇早看出不对劲,迟迟没有行动。
两位君王联袂而来,是谨慎不假,但打个凝魂阴阳师还要联手,看不起谁。
鲲鱼大至十丈,口张血盆,修蛇眼神不对劲了,当鲲鱼散发出远古海洋霸主的无敌之势,高高俯冲来,修蛇惊愕。
君王鲲鹏?
真假……难猜。
再看封豕,跟个泥塑壮汉似的,空有皮囊凶相,唬人可以,想动手打人,省省吧。
鲸吞虎噬,在此一举!
修蛇站不住了,管你是不是凝魂阴阳师,看不“顺眼”,照打。
修蛇的四色衣服透着光亮,赤色部分骤然空白,周遭蓦地冒腾起千堆火,赤色龙卷拧在一处,二鬼离得不远,火势一起眨眼围拢封豕。
凶凶来的鲲鱼倏地停滞虚空。
数位副府主吟唱声起,“上天垂光,温暖山海,索取,挪为己用,吐艳大地。取火!”
天上有光,日月星,唯日光藏暖。
如雨挥洒,万物可苏。
久落不停,山海可焚,大地可煮;终是天上火,非凡物。
日光照射,又凭空多出大团火焰,点在虚空,燃在封豕,凡日光所及,皆可取用,同不死火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下,火焰好似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大火延绵,染得这片混沌空间通红通红,虚空从扭曲到坍塌,有股焦糊味弥散,想来阴阳术奏效。
确是有效,效果却不在鬼上。
熊熊烈火灼烧中冒出许多长串小泡泡,黑色泡泡飞旋,才撑到指甲盖大就破碎掉,且发出细微“嗤嗤”。
随着声音渐重,通红的火焰夹杂出一抹黑色,然后用可怕的速度渲染了全部火焰,热气全消,留下一滩黑色水流,守着封豕。
看回修蛇衣服,仍剩三色,补回赤色,少去黑色,若是看下去,或能发现补回的赤色部分颜色黯淡三分。
这件四色衣服确是件宝贝,由修蛇蜕落完整蛇皮化形,衣服上的每种颜色即是一种术法。
真要计较四种术法孰强孰弱,只需看衣服颜色,颜色越多对应的术法越强。
“积地,冬盖三层被。兆丰年!”张式使出近来樱教的阴阳术。
取火无用,鲲鱼发力,猛地坠去。
虚空中雪花簌簌落下,尽往鲲鱼庞大的身躯堆起,又或粘附鱼身,两个眨眼过去,分不清究竟是雪花堆出的大白鱼,还是大鱼藏在雪花深处。
黑色水流盘旋向上,流动虽然迟缓,可一点不影响威力,水流分成多股交错,如一张渔网死死拦住鲲鱼,同时融化白雪。
“山君!”
冷声下,封豕握在手上的大戟发出嗡鸣,继而强行挣得“自由身”。
是山君趁水团拘押住封豕,和大戟重新建立联系,山君是人名,更是魂名,即大戟名字。
“假寐!”
飞回的大戟调转戟尖,直奔封豕心脏去,要杀个措手不及,大有不见鲜血不回去之意。
不料,封豕随手一打,拳头都没碰上,就把大戟震飞出去。
能把封豕拘押在水中,固然是鲲鱼和张式联手所为,可这是在外人眼里,还要算上修蛇。
樱重修术法以来,张式一直陪同,对魂的力量是有所长进,但远远谈不上一日千里,适才替身也出了很大的力。
张式知道,两位君王在此,替身一定会帮忙,毕竟他们曾鳌口逃生,经受住生死考验,那份情谊可是十分珍贵。
当然是假的,要没有鳌的助力,替身才不会慷慨解囊,不计成本的帮助。
既然愿意帮忙,这次不会是例外。
但如果说替身没有得到一定回报,全是义无反顾、不求回报的付出,张式打死不信。
即便张式没有给予相应补偿,但从以往打过的交道看,这个吝啬的家伙,一定会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拿回他自认应得的一份。
这份回报,张式想了许久,一直想不出替身能得到什么,直到方才水团拘押封豕,终于想透。
作为自己替身,自己变强,他会跟着变强,往更坏处想,自己可以修炼变强,他也可以通过修炼变强。
只等某天,远远强过自己,他就会篡夺身体掌控,行主客互换,成为这具身体真正主人。
看来,自己有必要寻个时机,和他好好斗法一场。
果真是条雪花堆出的大白鱼,这不就现出原形来,厚厚的白雪融完,水量整整多出两倍,水流颜色倒是有些明亮起来。
修蛇靠近,二鬼并肩而站。
封豕盯向张式,“老头说的不错,这人的魂和鲲鹏王很像。”
修蛇也把注意放在张式身上,“像,所以,不似?”
封豕捉摸不定,“说不好。”
封豕肯在粘稠的水中耗下去,正是不好说。
修蛇淡然道:“事后慢慢说。”
“那就别说了,”樱大声道:“天空府主!”
话语权永远属于强者,这句话可不是随口说说。
草原大陆君王水豚,无论是谁心中起念、嘴上提及,只要有关它的,它都可知晓,说些好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暗地里搬弄是非,当下计较不了,也能立刻杀过去。
所以,背后真的不要乱嚼舌根。
天空府主,现任府主最强者,念及姓名,心生感应,可隔天地显神通。
按说樱大声求救,两位如此谨慎的老牌君王才五级鬼怪,趁早远离才是,眼下仍不知死活,身体拦路。
封豕侧过头,两个脑袋面对面,两只手掌半弯,分别竖在两个脑袋的左右耳朵旁边,嬉笑道:“小姑娘,喊大点声,听不见呢。”
孺子牛怒骂,“白长了四只肥耳。”
封豕转回头道:“年纪大了,总是要照顾一下。”
修蛇接过话来,“不过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又另当别论,相信你扯破喉咙,喊哑嗓子,有耳朵也不好使。”
你有锦囊,我有妙计。
你想请救兵,我叫你请不成。
两位君王现身前,已把混沌空间封锁,这才有恃无恐。
混成一地君王,还能谨慎到这份上,属实是经验之谈。
一众副府主没谁想着樱真能喊来天空,天空是斩魂强者不假,两个五级鬼怪可不是吃素的,自有手段隔绝天地,不叫天空感应到。
何况鬼界遇上夕兽,也没见樱喊人呀。
樱再喊:“请,天空府主!”
封豕双手叉腰,满脸不屑道:“故弄玄虚。”
谁料下一刻有老人低沉声音响亮着混沌空间。
“声音刚刚好。”
真人?来了?
封豕和修蛇快速环顾四周,闻声不见人,顿感不妙,齐齐施术,临走之前要作恶行凶,这一趟不能白来,亦不负首恶、元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