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言巧语,这种话你还对谁说了?”艳客两手往桌上一拍,手掌把画盖住,清秀的小脸快要和另一张脸凑在一起。
闻着淡淡的杏花香,孺子牛本能的想往后撤,可那张小脸跟着贴近,贴的更近,几乎贴住,一只手已经被抓住,对视中视线不自觉的下移,又飞快对视回去,脸涨的更红。
艳客目光如电,强硬道:“快说!”
贴得太近,少女说话的吐息轻喷在孺子牛脸上,他尴尬的把眼移向一侧,口中快速吐出两字,“就你。”
艳客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故作高冷,“孺子牛。”
三个字瞬间让少年心中一凉。
艳客继续道:“知道连理大陆禁杀吗?你来大陆做什么?”
孺子牛没有隐瞒,“到鬼界后和同伴分开了,来大陆找人。”
“除了你们这批阴阳师,大陆没有别的阴阳师。”
孺子牛淡淡应道:“哦。”
见他无动于衷,艳客有些生气,“不信我?”
孺子牛摇摇头。
艳客没好气道:“那还不走,要我送?”
孺子牛支支吾吾地说:“治烧伤的药不够,能不能再给我点。”
“昨天那瓶……”艳客把话一改,“救的是男是女?女子爱美,一瓶确实不够。”
一听有戏,孺子牛立马道:“男的,是个大胖子。”
艳客闻言稍稍一喜,面上却无异色,“白拿?”
这倒把孺子牛整不会了,弱弱说一句,“我是阴阳师。”
这都听不出来,艳客白了他一眼,“答应我一件事。”
本以为拿不到药的孺子牛觉得有戏,忙问:“什么事?”
真是个呆子,自己这么一个随性又洒脱的少女,怎么偏偏喜欢上他。
艳客只得教他,“就不能先答应下来?就算做不到,总能让我高兴一下。”
孺子牛小声说:“那就不是我了。”
艳客只好道:“以后你的画不许出现女子。”
“什么?”孺子牛怔住。
“没听见就算了,”艳客生起闷气。
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事,孺子牛急喊:“听见了听见了,就这一件事是吧,我答应。”
答应的这么容易,艳客后悔没多提几件,问:“你什么时候走?”
“宴会时候。”
艳客心中有点不舍,“我得去宴会拿药,要不你和我一起。”
孺子牛没来由的记起她昨天给药时说的话,“你昨天不是说药还有的。”
艳客气得直跺脚,“你就不担心我万一烫着,没药怎么办?”
艳客明白,在她带画回家的时候,就心软了,看到孺子牛画的画,没想计较了。
大抵世上女子喜欢男子时,是水做的,做不到铁石心肠。
女鬼亦是女子。
石漠大陆不夜街上,鬼怪来往穿梭,或有鬼变作人,但连理大陆的山谷全是人模人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间遇上重大节庆。
宴会发展至今,不仅是交友,还可以找到合适伴侣,鬼怪若以本来面目聚会,交友倒还好,相亲怕是进行不下去。
试想一只鸟和一棵树,宴上彼此间相谈甚欢,互诉爱意,接下来保持紧密联系,觉得对方就是自己想找的另一半。
等进行到亲密接触这一步时,实在无法想象双方接吻场面,更别提往后更亲密的场面。
鬼怪不以本来面目聚会,还因为一件糗事发生。
有回宴会临近尾声,诸多宾客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席间醒酒。
有只鬼怪兴起恶作剧,变作本来面目,长的丑陋不说,身上还涂抹一大堆颜料,简直是丑鬼化浓妆。
丑陋狰狞的嘴脸吓住一众醉客,一时丑态百出大有鬼在,尤以胆小鬼失禁最出名。
经此,那只鬼怪名声在外,不止交友困难重重,找对象更是成为奢望。
故赴宴鬼怪多俊美,放眼望去尽是俊男美女,分外养眼。
小雨初歇,晚霞出门,踏着晚风,一群鸟儿悄落枝头,沿路小道被各色花草装扮,处处花团锦簇,芳香四溢。
定在今日的夜游宴,自有鬼来,便算开始。
一对男女结伴来到,看着都很年少,男子似乎有点怯生,过往几个男女挥手示好,只有额心描杏花的女子点头回应。
艳客指着前边的一张长桌道:“你过去坐会,我去拿药。”
“好,”孺子牛听话的走去。
常青藤依着桌脚攀附而上,沿着桌边绕一大圈,几朵颜色各异的小花粉饰,萤萤烛火分布照明。
桌面摆着好些个白玉盘,每个盘子的美味都跟鲜花有关,或炒,或烩,或蒸,或凉拌,或做糕点,令一众宾客大饱眼福的同时大快朵颐。
中间放大白玉碗,碗内盛满冰沙,外加一个汤匙,白釉小碗和小勺子紧挨在旁。
类似的长桌还有好些。
“兄弟瞧着面生,第一次来?”有个青年坐过来,手里拿着两个酒碗。
孺子牛瞧了他两眼,一眼看脸,一眼看他发间的花朵,是朵未盛开的杏花,“嗯。”
“干坐着也不合适吧,喝点,”青年顺手从桌边拿起一坛酒,两碗满上,“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话落,青年一口喝光。
孺子牛浅酌一口。
有两人来到,一高一矮,发间都簪一朵鲜花,各搬来一条板凳,一边坐,一边放酒放碗。
高个子端碗道:“新客啊,欢迎欢迎。”
“别光嘴上说啊,怎么也得干一个呀,”矮个子拿碗敬酒,喝完把空碗倒举,表示自己喝完了。
高个子的紧跟在后,咕咚咕咚,一口解决。
孺子牛再尝一口,“酒也喝了,三位,不送。”
一听这话,三人脸色难看。
最早到的青年很快恢复过来,笑道:“喝好,吃好。”
三人屁股都没坐热,就起身走了。
新客总是受欢迎的,这不又有人来敬酒,无非还是那套说词,欢迎新客。
有人走,有人来,板凳再没空过就是了。
“干。”
两个碗狠狠一碰,碗里的酒水都往前晃荡,碗举高的浅了几公分,低的那只碗莫名重了一点。
故一直喝酒的这人,虽然只倒过一碗酒,但碗里的酒一直六分满。
女子夸道:“好酒量,再尝尝我手上这碗。”
原来某人喝酒,酒从嘴里进,又从下巴漏,漏的酒水全被一个空碗接住,接完的酒差不多又是一碗。
不知是哪个管闲事的,正要发火的那人,一见来人,顿时吓得语塞,匆匆起身想走,却被一只碗拦住。
“不赏脸吗?”女子声音动听,脸色却不太友善。
“不敢不敢,”那人双手接过,老老实实地喝完,一滴不剩。
“不想喝还喝,”女子在其旁边的板凳坐下。
酒黄衣衫,额心涂荼靡花,不是才客又是谁。
看清来人,孺子牛仰头一灌,碗便轻了,“谁说的,这不就没了。”
才客道:“他们虽然存心灌你,但谁叫你刚来就把他们痴情许久的佳人连心勾走,弄得一点机会没有,你醉了出丑才好,最好露出酒后面目,也许能叫佳人回心转意。”
孺子牛转了转脑袋,似在活动,可眼睛早把偷瞄他们的几个俊俏男子看了个遍,“来的时候艳客和我说了,每回宴会都有几只苍蝇在身边,响个不停,所以带我来赶走它们。”
才客顺口道:“应该像蜜蜂一样。”
落在孺子牛耳里,有点熟悉啊。
来的路上,孺子牛和艳客说着。
“是蜜蜂围着你。”
“蜜蜂?”
“笨蛋,蜜蜂围着花转。”
“那蚊子围着什么转?”
“不知道。”
“呵,你也聪明不到哪去。”
貌似是吧。
不知从哪拿的茶壶,才客倒了杯水,双手递去,“吃杯我亲手泡的茶。”
孺子牛没有接。
才客继续递着,“给你醒醒酒。”
孺子牛摆摆手,“醉了需要醒酒,我没醉,喝什么茶呀。”
才客两手依旧托着茶杯,“醉没醉的,喝杯茶怎么了?酒都敢喝,一杯茶怎就不敢了?”
孺子牛出神道:“可能真想喝醉吧。”
才客放下茶杯,又拿出三个小罐子和两个小瓶子放在桌上,“我听说你烫伤了,罐子里的可以治烫伤,瓶子里的可以祛疤。”
孺子牛道:“艳客已经去拿药了。”
才客只好说:“她可能拿不到了,我问白鹭姐姐全要来了。”
“啊?”孺子牛吃惊。
才客起身凑近,小声道:“再见,孺子牛,还有……”
话音戛然而止。
“还有什么?”孺子牛问了出来,猛然发现身边女子,早迈着轻快的小步,已在不远处与人说笑。
男女未婚者,聚而踏歌,歌曰:小娘子,叶底花,无事出来吃盏茶。
真就是吃盏茶?
“在看什么呢?”
孺子牛见到艳客忽地站在自己面前,“等人请喝酒。”
艳客自然知道是有人劝酒,也连倒两碗,一手端起一碗,左手递过去,“我敬你。”
“真要灌醉我?”孺子牛接过碗道。
“要不两碗都给你?”艳客作势要把手上的碗也给出去。
孺子牛忙两手捧碗,“还是算了吧,我怕被骂死。”
艳客收回手,“那可能还要被骂一会,白鹭姐姐没到,药得晚会有。”
“那可以醉会,”孺子牛又喝一碗。
空碗落桌,桌上的三个罐子和两个瓶子乍然不见。
喝完酒的艳客见他往自个碗里倒酒,赶紧夺过酒壶,“少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