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一变,披上衣袍,大步往外走。
折桑跟到门口却被水珀一把拉住,“雨这么大,娘娘就这样去,要是着凉了有的苦头吃。”
已经走出几丈远的皇帝听见,回头看了眼,皇后只松松散散的披着薄衫子。
“你先回去穿衣服。”
说罢,很快消失在大雨磅礴的夜色中。
“怎么会流产呢?”
折桑喃喃,竟想不出是谁这么大胆,有这般好手段。
养心阁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的寝宫,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在里面动手脚的。
既然外人动不了,那是里面的人?
思忖着,转身正对上顾衡。
折桑拧眉。
顾衡像是刚从水沟里爬出来,水鬼。
外面的雨下的稀里哗啦,他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
湿透了的衣服把他精实的轮廓勾勒淋漓,面如冷玉出寒水。
但,发冠上插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还有他肩膀上稀稀拉拉的黄褐色的痕迹又是什么?
折桑目光飘了几个来回,在笑出来前先背过了身。
好歹是不可一世,清贵无双的丞相。
权且为他留两分薄面。
她肩膀抖个不停。
顾衡眼皮子突突跳。
他冷声,“不准笑。”
折桑也不想笑啊,可是忍不住。
只要想到他刚蹲在树上,风吹雨淋,还被鸟拉了一身。
“你,刚刚,为什么,哈哈哈——”
她憋笑憋的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儿,才一口气儿问道。
“你怎么不对鸟说,不许拉。哈哈哈——”
折桑笑的没力气。
想想他蹲在树枝上,用漂亮的桃花眼瞪着鸟,也是这种硬梆梆的语气对鸟说话,就有一种怪诞的搞笑。
顾衡脸彻底黑了。
他走到镜子前一看,脸拉的更长了,特意换的月白色的袍子,还不如不换。
忘了是那个嘴碎的说他穿玄色看起来不好相与。
他伸手拔下卡在冠上的羽毛。
皇后看着他只顾着咯咯的笑,像是被点了笑穴。
“臣也淋湿了。”
他说,很无奈,被她笑的没了脾气。
真的很奇怪,明明在树上蹲着的时候,他心里又气又闷。
可是见她笑呵呵的,有些怨念很没骨气的就消散了。
折桑一直以为顾衡拉着长调调,似笑非笑的看着你,是最要命的。
那是因为她没见过委屈巴巴的丞相。
他形容狼狈,就那样无辜、可怜的看着你笑他,然后软软的说,他也被淋湿了。
他软和无奈的时候,带着一种酥感。
让人心软的同时,又想再欺负一下。
折桑愣了一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但绝不是她愿意滋生的情绪。
“怪不得说美色误人。”她嘟囔。
“娘娘说什么?”顾衡盯着她。
折桑不敢看他的眼睛,“快把衣服换了吧。”
她说着,把先前傅戎要换,但没来得及换的私服塞给他。
顾衡两根手指捏着,拎远了审视一眼,松开手,扔了。
“不穿。”
让他穿皇帝的衣服,亏她想的出来。
折桑略有些心虚。
这是不太妥当,她与顾衡姑且算是偷情吧。
让情夫,咳,穿丈夫的衣服……
“可是,你觉得永安宫除了他,还会有其他男子的衣袍吗?”
顾衡,“不穿。”
折桑,“那你冻着吧。”
顾衡沉默的看着她。
折桑实在是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
“要不然,穿我的?”
顾衡:……
僵持了一会儿,顾衡还是乖乖的披了折桑的昭君兜。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在幽幽的烛火下,折桑居然看出了一丝媚。
就是莫名的勾人。
折桑稳住心神,把伞也一并塞给他。
“我要去养心阁了,你快回去吧。”
顾衡站着没动。
折桑不解,“还有什么事吗?”
顾衡垂下眼眸,缩了下肩膀,似乎有些冷。
折桑犹豫了下,温柔道,“快回去换干爽的衣裳,喝了姜汤再睡,别染了风寒才是。”
顾衡的唇角微不可查的动了下,“好。”
见他也走了,折桑也就风风火火的往养心阁赶。
都怪顾衡耽误她许多时间。
折桑想了片刻,算了,那么大的雨他蹲在树上也却算是得了教训吧。
养心阁内灯火通明,皇帝正坐在床前喂安夫人喝药。
看起来,情景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安夫人一见皇后,想要起来,却被皇帝摁回去了。
她看着皇后,面露欠意,“只是动了胎气,不想宫人们慌乱,传错了话,劳烦娘娘跑一趟。”
安夫人并没有说谎,她怀着身子侍候不了皇帝,皇帝就是不去永安宫,也会去其他地方的。
再者,有些戏码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只会适得其反。
他们也终究回不到五年前。
今夜事出意外,宫人们也是吓着了,见她衣裙沾了血,也觉自己命不长了,慌乱下话也没说清楚,才闹出这么一个乌龙。
折桑见她面色苍白,有些虚弱,“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
未等安夫人回答,皇帝先截了话。
语气不善,“她受了惊要静养,问这么多做什么?“
折桑真想呼他一巴掌,但转念一想。
小声道,“臣妾不是担心吗?”
皇帝自知自己方才话重了,“这里已经没事了,皇后先回去休息吧。”
折桑低头应是。
等再回永安宫时,少不得打湿衣服。
重青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道,“圣上来之前和安夫人拌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摔了门就来永安宫了。”
折桑讥笑,“难怪我问不得呢。”
重青怪道,“安夫人比刚入宫那会收敛多了,圣上又如此宠爱,怎么会与她吵起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这原不难想,安夫人先前抛弃过他,兴许他心情不好时就开始计较了呢?”
折桑也只是随口调侃,话脱出口,才知自己竟如此厌恶皇帝了。
傅戎多疑,忠臣尚能铲除,对于安夫人过去的行径就真的能做到一点都不介怀吗
若不介怀,便不会空口怨她这个皇后一无是处,全赖他念旧情。
若真有深情,皇后缘何成糟糠,哪来安岁欢入宫?
“闲话明日再说,快喝了姜茶上床睡吧。”
水珀打了个哈欠,要是往常,此时睡的正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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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随扶着墙以一种僵硬且怪异的姿势往屋里挪。
见鬼的,下这么大的雨,又冷又黑。
那小童也是,睡着就跟死了一样,喊了半天也没反应。
长随骂骂咧咧的正要进门,耳朵动了一下。
有人?
他扭头一看,嗬,这不是他那不举的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