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媚心里直犯嘀咕,但当着沈留白的面,她只能一边儿用力掐着掌心以保持清醒,一边儿滴水不漏地应付道:
“奴婢用的香料都是府上一应分发的,夫人最喜梨香,其次便是海棠花香,是侯爷说夫人闻着这味儿会高兴些。”
沈留白闻言,俊润的面容上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错愕,又见方媚的神色与语气皆是笃定,更让他对自个儿十拿九稳的猜测生出了几分怀疑。
半晌后。
沈留白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身,啜了口早已变凉的茶水,“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你去陪落溪吧。”
方媚眼观鼻口观心地福身道:“是,大爷。”
待到男人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了院门口,方媚才敢抬起头,一只手支向身侧的桌面,一双腿早已软得不像话。
沈留白应当不会发现昨晚的人就是她吧?
方媚蓦然陷入了纠结不安当中,丝毫未觉察到窸窣的树影间,一道黑影一掠而过。
兰亭坊。
沈落溪悠闲自在地钓着鱼,湖面碧绿无波,在日光的照映下正不断地泛着粼粼的亮光。
“夫人,这就是大爷和方媚所有的对话内容了。”翟闻元想了想,沉着声音又道:“属下看大爷那副样子,像是已经猜到了真相,但还不愿意相信。”
沈落溪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早料到沈留白会如此。
翟闻元见状,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忙不迭地将猜测道出:“夫人是想在云国就先给大爷打好预防针,这样等到了景国闹起来,那陆氏闹得越凶,这于方媚而言,就越是有利。”
沈落溪莞尔,眼波流转,递给了翟闻元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我们现在就只管埋好种子,然后静静地等待破土而出发芽的那一日就成,既然陆湘云想要作死,我自然要全了她的一番心意。”
说话的时候,沈落溪随意地又往池中撒了把鱼食,唇角的笑容渐渐隐没了下去。
出发前夜。
萧越泽痴缠着沈落溪不肯松手,即便她的嗓子都快要喊哑,他却仍旧不知疲倦般折腾着。
“夫君,我实在是不成了。”
沈落溪累极,后背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两侧的碎发被汗黏在额间,却不见半分的狼狈,更多了些美人宜嗔宜痴的媚态。
“娘子,马上就好了,你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为夫总要让你每日都想着我,这样心里才算是有个着落,乖。”
萧越泽的声线喑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碎片,正一点点地诱哄着沈落溪走近他静心编织的情潮之中,无法自拔。
到了最后,沈落溪早已不知男人是何时结束的。
只记得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而方媚就守在廊下,等着她的传唤。
“方媚,你进来伺候我起身吧。”
沈落溪才开口说了几个字,便有些不适地咳嗽了好几声。
方媚听着房中传来的动静,当即推门而入,又殷切地奉上了一盏温茶。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沈落溪连着饮尽了三盏茶,才觉着喉咙深处的那股子干涩缓解了不少。
方媚神色暧昧地朝着沈落溪一笑,视线正好落向她脖颈间印有的点点红梅上。
“夫人,现在已经快午时了,不过您放心,侯爷临走前特意吩咐了,要让您多睡一会儿呢,想必大爷和女帝大人都是能够体谅一二的。”
沈落溪哂然,而后强忍着身体的疲软下了榻。
“你随我再去趟库房,这次省亲到底不能失了体面,合该是去库房挑些好玩意儿来做礼数的。”
方媚当即便领会到了沈落溪话中的深意。
待去了库房,沈落溪挑了柄质地纯润的玉如意,一对儿文犀筷,徽州文房四宝及一株永州琮珊瑚出来。
“若说这里面最珍贵的,其实是这文犀筷,可以尝百毒,只是依着沈夫人的眼界,怕是会握着这玉如意不肯撒手。”
沈落溪收回凝在礼盒上的视线,语调平和从容:“我的诚意是已经摆出来了,接下来就端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当日下午,沈落溪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侯府出发。
低调又不失豪华的马车中,江玉颜倚在沈落溪的肩头,笑得开怀。
“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景国呢,这六年虽是又办了一次三国盛会,但因着那时上元正值旱灾,我实在没心思,便缺席了那次的盛宴。”
而也是那次的三国盛会,沈落溪提出了旷世绝妙的“三国之路”,沿线数百个大小部落更是被涵盖其中,越发得教三国同气连枝,共荣共生。
“所以你这次执意要同我去景国,一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正好也能与景帝会面一番,这二来么”
沈落溪的尾似是带着钩子,仿佛空谷鸟鸣般听得让人舒心愉悦:“你是担心我会吃亏,想去给我撑腰,是不是?”
江玉颜傲娇地轻哼了一声,随即雄赳赳气昂昂地拍着胸脯道:
“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的性子?你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吃亏,可自古阎王好斗,小鬼难缠,我便要亲自陪着你去会一会沈家的那些牛鬼蛇神!”
“好,那我们就静待好戏开场吧。”
沈落溪挑起车帘的一角,正前方是沈留白骑马的挺拔身姿,萧怀川则是骑了匹小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侧。
因着萧清梨从未出过远门,途中多少有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不过两日的功夫,萧清梨原本圆润的跟玉盘似的小脸儿便生生瘦了一圈儿。
沈落溪看在心里,更是心疼。
“梨儿乖,这是娘亲特意给你熬的汤药,你喝完以后就能好了。”
萧清梨最不喜欢的就是药的苦滋味儿,故而沈落溪在熬药的时候,又往里着意添了些仙草汁的根液。
不仅大大中和了药液的苦涩,更能够提高萧清梨的身体免疫力。
“娘亲,梨儿都乖乖喝完了。”
萧清梨皱着小眉头饮尽了一碗汤药,乖巧可人的模样瞧着越发得招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