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两帝共治

英国公的反应极快,几乎一息的功夫便品出了沈落溪话中所透出的深意,直击要害地问道:“依着溪太医的意思,是太子气死了陛下?”

沈落溪垂下眼睫,面色默然,却是默认。

英国公紧蹙着眉头,在来回踱步间,盔甲因走动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兹事体大,不能只听溪太医的一人之言,况且太子虽算不得十分聪慧,但也不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沈落溪从善如流地道了声“是”,待半个时辰后,慧娴皇贵妃与江明朗的身影先后出现在众人面前。

彼时宫城上下已然换上了一片素镐,来往的宫人身着丧服,放眼望去,气氛异常得低迷压抑。

“英国公来了。”

江明朗的眼眶红肿,似乎很是痛哭过一场,语气难掩悲痛地道:“孤总以为还能再陪伴父皇许多年,不想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都是孤的过错!”

英国公略加安抚了几句,便将话题直接引向正题:“敢问太子,陛下在临终前,可留下什么旨意?”

江明朗见英国公主动提及,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得意,面上仍作着沉痛状。

“父皇已经是弥留之际,说不得太多的话,只是叮嘱孤日后要励精图治,爱护百姓兄弟,还留下了这道传位诏书。”

说着,江明朗主动将诏书递与了英国公。

明黄色的布帛展开,鲜红的玉玺印就正正落在右下方,英国公的眼底泛起狐疑之色,沉声问道:

“殿下,传国玉玺不是早就被贼人偷窃,怎么这道诏书会有玉玺印加盖?”

难不成

那偷走传国玉玺的人就是江明朗?

瞬时间,英国公再看向江明朗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化不开的冷意与审视。

“孤知道玉玺丢窃的事儿,但”

江明朗依着寒允安提前交代过的说辞,往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父皇在临终前就只是把这诏书交给了孤,且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余下的就什么都没再说了,想来是父皇觉着大限将至,担心江山动乱,所以提前拟好了传位诏书。”

江明朗给出的说辞不无几分道理,英国公沉冷的面色稍霁,思忖了片刻后,掷地有声道:

“太子本就是继位正统的最佳人选,既然如此,还请太子灵前继位,保我上元江山永固!”

“且慢!”

江明朗的嘴角才刚扬起,便听到一道清泠的女声与英国公的尾音同时作响。

“溪太医,这是我上元的家事,你这个时候出声,怕是有些不妥吧?”

江明朗阴恻恻地瞪向多事的沈落溪,如果不是她几次三番设局,他岂会落到今日的这般田地!

待到他继位,定要寻机将她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不知溪太医有何高见?”

英国公递给江明朗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眸定向沈落溪,“难道溪太医是对我上元新帝的人选不满么?”

“是。”

只见沈落溪不急不缓地从袖袍中同样取出一件明黄色的卷轴,而后递向英国公,“不巧的是,我这儿也有一道传位圣旨,是陛下昨日才写的,还请英国公过目。”

英国公将信将疑地接过沈落溪递来的圣旨,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后,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死结,厉声喝道:

“荒唐!女子岂能为帝?这诏书一定是假的,溪太医,你敢假传圣旨,罪名可不小啊!”

沈留白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英国公剑指沈落溪,剑拔弩张的一幕。

“英国公,还请听在下一言。”

沈留白适时地挡在沈落溪身前,温润如玉的五官上笼着一派正气,从中调和道:“国公之所以会如此震怒,是因陛下欲立和硕公主为女帝,但在历史上,武周朝便曾有立武则天为女帝的先例。”

英国公对沈留白尚有几分好感,又因现下数百双眼睛盯着他,他作势收回了剑锋,声音冷冽:

“女帝则天是胸有沟壑的旷世奇女子,哪里是和硕公主能够与之相较的,且若真的让和硕公主做了皇帝,那我上元才是真正的沦为他国眼中的刀俎鱼肉。”

沈落溪轻拍了下沈留白的肩头,示意他自己无事后,径直对上英国公,据理力争道:

“武帝登基的时候是六十二岁,现在公主不过才十六岁,国公又如何能预知未来的公主不会有超过武帝的那一日?况且,这诏书上的字迹乃是陛下亲自所书,国公难道也不认得了么?”

英国公被怼得哑然,半晌后才闷闷地吐出一句:

“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讲,现在有两道传位诏书,真实与否实际上都存着疑影儿,老夫如何能凭一己所想就妄下论断?”

英国公的态度虽还是强硬,但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然是软化了不少。

沈落溪敏锐地捕捉到英国公眼底的那一丝动摇,眸光流转间,提出了教众人听来惊世骇俗的一道提议

“国公既是觉着公主的能力有待商榷,那不如就让和硕公主与太子共治天下,左右咱们先稳定了局势,待到日子长了,这两人之间的高下,想必也就能分辨得出来了。”

英国公愕然,但却不得不承认,沈落溪的此法绝妙。

既巧妙地解了当下两道传位诏书的争议,又同时安抚了江明朗与江玉颜。

然而。

不待英国公出声应允,江明朗便不赞同地指摘道:

“一山不容二虎,世上哪有两个皇帝的道理?溪太医,你这法子实在荒谬!要孤来看,你就是存心想要祸乱朝纲,偏袒慧娴皇贵妃与四公主,其心可诛!”

沈落溪淡漠的视线自江明朗面上掠过,恍若杀人不见血的刀子般,极缓地凌迟着他的心智。

“太子,若是你这么说的话,那按照时间线来推算,你的这道诏书是在玉玺丢失前所写,而我手里的诏书则是玉玺丢失后所写,这虽说是有先来后到的理儿,可陛下圣心转圜也是常有的事儿,说不定他就是临时改了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