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分庭抗礼

江明朗闻声转过头,依着那抹碧色的裙摆缓缓往上扫去,最终落在女子那张平静的面容上。

“溪太医,恕孤多言,这乃是上元的家事,你一介云国使臣出现在此,已然是不合规矩了,还是趁早离去吧。”

沈落溪听着江明朗指桑骂槐的话,眼中不仅没有显出半分的恼羞成怒,反倒颇有兴味地环抱着双臂,朗声道:

“太子殿下,你口口声声说着不合规矩,但陛下可从未宽宥你能够擅离东宫,那太子今日跪在此处,岂非也是大大的越矩?更何况”

沈落溪状似无意地拖长了尾音,却是在将江明朗的好奇心彻底吊足后,又风轻云淡地转眸望向了别处。

江明朗心底暗恨沈落溪狡猾,但被后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能作出一派沉稳自持的模样,正色回应道:

“放肆!里面躺着的乃是孤的父皇,孤不过是一时关心则乱罢了,等到父皇醒来,孤自会向父皇请罪,但寒妃的罪过,可是不容辩驳的!”

江明朗的语气慷慨激昂,沈落溪用手捂着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殿下若是觉得寒妃娘娘有过错,那也该先禀明了贵妃娘娘,交给她来处置,可现下你跪在乾清宫外,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去了,只怕会以为殿下是在逼宫呢。”

话末,沈落溪又适时地发出一声轻笑。

听着像是在调侃,落进众人的耳中却如催命的魔音般,登时便让一众大臣吓得直低下了头。

“逼宫?好大一桩罪名啊!溪太医,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动你么!”

江明朗冷笑着剜向沈落溪,阴鹜的眸子里迸发出蚀骨的厌憎。

如果不是她,他又岂会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

“是,你不敢。”

沈落溪的眸光越发淡然,丝毫未因江明朗的怒斥而生出丁点的涟漪,“我乃是云帝亲封的女相,景国使臣沈留白更是在洛京城中,且又有其余大小三十多个部落使臣前来朝贺,太子殿下,你莫不是真的想反?”

江明朗见沈落溪搬出了沈留白,又捏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哑然之下,喉头间翻涌的不甘与怨恨更是要灼烧尽他的理智。

“你别以为孤不知道,那沈留白分明就是你的”

江明朗怒指向沈落溪,就在他将要口不择言时,一道似笑非笑的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本王听闻帝君身子不适,心里放心不下,所以不请自来探望,这厢有礼了。”

只见寒允安唇侧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先是对着众位跪地的大臣颔首示意,而后望向江明朗,以状似宽慰的口吻和起了稀泥:

“殿下,溪太医可是咱们三国史上的一位奇女子,这冤家宜解不宜结,照本王看来,你们二人都往后退一步,一笑泯恩仇,岂不是皆大欢喜?”

江明朗品出寒允安的弦外之音,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原先还愤慨的眸色倏然一变,竟是主动向沈落溪低头道:

“溪太医,方才是孤失言,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落溪冷眼瞧着意图搅局的寒允安,眼尾轻挑,冽然的气场骤显。

众人各自眼观鼻口观心地将头垂得更低,只觉周围的气温越发低得瘆人。

这时。

殿门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

众人循声望去,慧娴皇贵妃雍容的面容率先出现,而在她的身后,跟着的赫然是被他们扬言要处死的“祸水”纪馨蓉。

“本宫在里面侍奉陛下,本是不想来掺和这些朝堂上的事儿,可你们这些大男人对两位弱女子这般咄咄逼人,实在是让人没由来的看了笑话!”

弱女子?

众人的太阳穴不由跳得越发欢快。

若说纪馨蓉是一介弱质女流,他们尚且还觉得有几分贴切。

可如沈落溪这般刚毅果敢的女子,他们怕才是真正弱势的那一方!

一时间,众大臣面面相觑,气氛蓦然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寒允安笑而不语,只将目光注向了一旁的纪馨蓉。

“娘娘体恤嫔妾,妾感激不尽。”纪馨蓉喏喏地向慧娴皇贵妃屈膝行了一礼,似是有些为难地紧咬着下唇,又小声道:

“嫔妾自知罪孽深重,愿自请责罚,还希望娘娘也好,溪太医也罢,都莫要再追究今日的事了。”

慧娴皇贵妃没料到纪馨蓉会在这样的关头先举了白旗,颇为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

“寒妃,本宫知道你不愿生事,可也不能任由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编排你吧!你想清楚了再回话!”

纪馨蓉不敢抬眸,隐藏在袖袍下的双手交握得更紧。

“嫔妾是想清楚了的,娘娘明鉴。”

慧娴皇贵妃的脸色猝然一沉,偏生寒允安轻晃着身前的折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开口道:

“寒妃终究是本王的妹妹,她的脾气秉性,本王最是清楚不过,娘娘就莫要再逼她了。”

慧娴皇贵妃无故被叩了顶多管闲事的帽子,眼底的厉色拂过,正欲发作,沈落溪的掌心适时地抚上她的手背,不紧不慢地轻拍了几下。

“贵妃娘娘是可怜寒妃小小年纪就要被当作红颜祸水来指摘,现在寒妃既是不愿追究了,那诸位大臣是否也该宽容些呢?”

只见刚才还叫嚣着要杀了纪馨蓉的大臣纷纷以头抵地,忙表态道:“臣等悉听溪太医教诲,寒妃娘娘仁慈,臣等拜服。”

不过须臾间,纪馨蓉便由人人喊打的祸国妖妃摇身一变成了众人口中的“贤妃”。

她既松了口气之余,心头对沈落溪的愧疚不免更深了几分。

最终。

江明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手又被沈落溪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撵回了东宫。

前来的大臣见状,也各自作鸟兽散。

寒允安似乎早料到会有此结果,在离去前,他又在沈落溪身侧停顿了下,意有所指道:

“溪太医,任凭你再如何巧舌如簧,本王都有一张底牌牢牢地握在手心儿里,你是斗不过本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