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允安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见纪馨蓉似乎不情愿,笑得愈发意味深长。
众人的目光随着寒允安的提议而随之转移。
殿内数百道的视线宛若一根又一根尖刺落向了纪馨蓉。
“我,我不……”
就在纪馨蓉的话才开了个头,江玉颜忽地站起身,神情娇纵地走至她身前,张口便是居高临下似的命令道:
“寒妃,你今日才封妃,该回去好好儿跟教习嬷嬷学学规矩,这样才能伺候好父皇,这会子就不必你在这儿献殷勤了,本公主的母妃会照顾好父皇的。”
纪馨蓉先前还有些发怔,以为江玉颜是要刻意刁难于她。
不想等听到话末,她竟是险些哭出声。
幸好,江玉颜是来帮她的。
江玉颜清了清嗓子,发出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又提醒道:“寒妃,且让开吧,莫要挡路了。”
在众人的目送下,慧娴皇贵妃小心地搀扶着上元帝君离去。
寒允安深深看了眼已然站在沈落溪身侧的江玉颜,语调含着讥诮道:
“和硕公主可真是深得溪太医的真传,这番唱念做打果然是让本王佩服,不过……”
寒允安抬脚走近沈落溪所坐的桌前,漆黑的眸底掠过一道偏执的厉色,接着道:
“你护得了她一时,可护不住她一世,来日方长,咱们且走着瞧,容儿,出宫!”
纪馨蓉为难地紧咬着下唇,期期艾艾地小声道:“我今日想同溪太医住一起,就先不出宫了。”
话音落下,纪馨蓉便觉察到男人的目光化为了最锋利的匕首,恨不得立刻将她凌迟处死。
寒允安深吸了一口气,盛怒之下,他反倒笑着勾起了唇角。
“好啊,既然你和溪太医一见如故,那本王也不好再做恶人,你且好好替本王陪着溪太医吧!”
说罢,寒允安拂袖出了殿门,在渐渐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后,方才还阴云密布的男人蓦然恢复如常。
齐冲见状,有些不解地出声问道:
“王爷,您不是应该很生气么?纪馨蓉这么不知好歹,您该好好给她吃个教训才是。”
寒允安凝眉嗤了一声,“蠢货,你是真的没有瞧出来这所谓的溪太医就是景国原来的皇后,现在的太傅沈落溪么!”
从他们进入这洛京城中不过也才五六日,怎的沈落溪就会这么帮着纪馨蓉?
不过是因着她们从前就是旧相识!
齐冲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颤着唇道:
“王爷的意思是今日那位溪太医是专门儿易容过的!那如此说来,她岂非既是云国的女相,又是景国的太傅,她怎的会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
寒允安放下车帘,后背倚向马车厢,低沉的嗓音里蕴上了势在必得:
“本王若是能得到此女,不止一个小小的寒部,届时成为三国霸主也是不在话下。”
只是。
沈落溪身边儿跟着的那位云国小公爷委实是碍手碍脚的很。
哪日他得想个法子斩草除根才好……
另一边,身在正殿的萧越泽忽而觉着一股阴风从他的脖颈后吹过。
彼时纪馨蓉夹在沈落溪与江玉颜中间,面色多少带着些许的无所适从。
“玉颜,往后馨蓉便是我的妹妹,待到盛会结束,我寻着了我母亲,便会带她离开上元。”
殿内的人早已在上元帝君离去后的半个时辰内尽数散去。
眼下只剩沈落溪、萧越泽、江玉颜夫妇及纪馨蓉在殿中。
“妹妹?!好端端的,你怎会与寒部公主扯上了关系?”
江玉颜不敢相信她竟是听到了什么,身旁的谢尚锦适时地揽过她的肩头,温声提点道:“玉颜,宫里人多眼杂,你须收敛着些,沈姑娘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方才他在旁边儿作壁上观,瞧得也算是真切。
就在沈落溪护着纪馨蓉,替她反击寒允安时,她的眼神中拂过一丝纠结与不忍。
甚至在寒允安拂袖离开后,纪馨蓉眉眼间的落寞之色更是若隐若现。
只怕……
纪馨蓉对寒允安的感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现下谢尚锦也不好贸然将此事捅破,只能先默默地咽回腹中,只待寻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行告知沈落溪。
“我与馨蓉在景国的时候就是旧相识,她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
沈落溪的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下,转而又道:“在三国盛会结束前,馨蓉少不得要住在宫里,到时候若是陛下传召,还需玉颜从中帮忙才行。”
帮忙?
江玉颜先是不求甚解地眨了眨眼,恍然对上沈落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当即喜笑颜开道:“你放心,这捣乱的事儿我最是在行了,必不会让父皇抱得美人归!”
江玉颜说罢,又拍着胸脯打出包票,娇俏明艳的模样落在纪馨蓉的眼里,更让她不由生出了几分怀念和眼羡。
曾几何时,她也是像江玉颜这样,是天不怕地不怕,脾气娇横的明艳女子。
哪像现在……
就在纪馨蓉暗自神伤之时,一双手缓缓搭向她的手背,给予无声的慰藉。
纪馨蓉朝着沈落溪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我没事,你莫担心。”
沈落溪无言,命方媚将纪馨蓉先行带回撷芳殿后,眉眼处覆着的情绪越发得晦涩难辨。
“你还是在担心纪姑娘吗?她遭逢巨变,性子定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这倒也无可厚非。”
萧越泽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虽听着和润,但其中所蕴的那抹复杂还是让沈落溪清晰地捕捉到。
“你瞧,连你都说的这么勉强,刚才我在同寒允安打机锋的时候,我不是没有瞧见馨蓉脸上一掠而过的紧张与担心。”
那份紧张并不是因着她自己,关心更不是因沈落溪。
这两种情绪所指向的人正是亲手将她送入地狱的恶魔——寒允安!
“说来也是奇怪,纪姑娘应该恨毒了寒允安才是,又怎么会担心他的安危?”
面对萧越泽的疑问,沈落溪的心下已然有了答案。
“她怕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