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贼船

昊焱的性子一向藏不住事儿,现下见穆行的面色不见有半分的悔意,脸上不觉又划过一道鄙夷之色。

“穆行,我真是没想到,你会是那个叛徒!你这样对得起将军对你的栽培么?”

面对昊焱疾言厉色的指责,穆行不仅没有露出半分的不耐烦,眼底的深意更多了些难以言说的诡异。

“昊焱,景彤在我的手上。”

穆行幽幽地启唇,唇角微勾,“你要是想救她,必须帮我度过这次的危机,否则,你再见到她的时候,可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昊焱周身流淌的血液猛地一僵,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静地撇开头道:

“穆行,我厌恶景彤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做对不起将军的事,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

穆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似是嘲讽,又似在步步试探——

“昊焱,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如果真的对景彤无意,早在她再次追来景国的时候,你就会把话挑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拉扯不断。”

穆行说话时的语调透着漫不经心,却无比精准地攥住了昊焱的命门。

昊焱无言,头半垂在身前,让人有些瞧不清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景彤的这条命,保与不保,全在你。”

就在穆行的身影将要踏出房门之时,昊焱紧咬着牙关喝道:“我答应你!”

穆行的脚尖蓦地一转,眉峰满意地向上扬了扬,“识时务者为俊杰,昊焱,今夜可就看你的了。”

……

待沈落溪从紫竹林回到听云楼,已然是亥时。

“昊焱,你怎么在这儿站着,穆行呢,在房里么?”

昊焱大半的身形隐在黑暗中,动作极缓地点了下头。

“那你在这儿守着,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必上来。”

昊焱却是眼尖地注意到了沈落溪腰侧盘着的那柄金娄软剑,在月色的照映下,剑柄正泛着幽幽的冷光。

“将军,且等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沈落溪察觉到昊焱的情绪仿佛有些不太对劲,顺势转过身,清明的眸光定向站在台阶下的人。

“有什么你直说就是,不必拐弯抹角,也不用顾忌什么。”

女子的声线清越如泉,落在昊焱的耳中,更是让他本就愧疚的一颗心,更像是被油锅里的滚油烹炸过一般难熬。

“将军,其实我们错怪穆先生了。”

话音刚落,昊焱便感知到沈落溪身上的气压忽地一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落溪的眼神一凝,碧色的衣袍被轻风拂动,神色不辨喜怒。

昊焱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硬着头皮将穆行交代过他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末了又补充了句:

“我听说穆先生还有一孪生弟弟,同他的模样相差无几,品性却是大相径庭,或许……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是穆先生的弟弟做出来的。”

孪生弟弟?

沈落溪初闻只觉着实在离谱,秀气的眉心蹙成了一道解不开的川字。

“昊焱,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她紧盯向昊焱,平静的语气间蕴着一派无形的压制。

昊焱紧了紧眸子,用尽平生的力气维持着面色的坦然,一字一顿道:

“将军,属下说的都是真的,您如果不相信,可以派人去穆先生的老家查一下,总好过咱们这儿空穴来风地盲猜要有用得多。”

一旦沈落溪派人去私下里探查,那在得到真正确切的消息前,她便不能轻易动穆行了……

沈落溪的心思通透,几乎只是须臾的功夫,她就看清楚了这背后的关系利害。

“昊焱,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今日的话,你对我可有半分虚言。”

昊焱自知木已成舟,他强忍着心底最深处盘旋的愧疚和无奈,仍旧摇头否认。

半晌。

沈落溪侧首,深深地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

“你说的事,我自会派人去查个清楚,从明日起,你不必再看着穆行了,以前你怎么对他,以后你还是那副样子就可。”

昊焱闻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得以稍稍落地,“是,将军,时辰不早了,您快些去歇着罢。”

沈落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随即走下台阶,在昊焱的目送下渐渐走远。

就在沈落溪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四周归于死寂之时,二楼的房门被人缓缓从里打开。

“昊焱,这件事你办的不错,这是解药,可保景彤三个月内安然无恙。”

一方釉白的瓷瓶随意地扔下,昊焱忙不迭地伸手,在听清穆行所说的话后,有些气急败坏道:

“穆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再利用景彤来威胁我么?你未免也太过贪心了!”

他今日背叛沈落溪,已经是铸下大错。

他断然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沈落溪的事!

“你我都很清楚,那所谓的孪生弟弟本身就是一个拖延的借口罢了,这既然撒出了一个谎,必然就要更多的谎来圆,昊焱,你回不了头了。”

穆行的话一字一句如魔咒般重重地砸向昊焱。

最终。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离去。

穆行伫在原地,嘴角勾起的弧意不觉加深。

……

“落溪,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快进来说话。”

彼时萧越泽正欲歇下,蓦然耳廓一动,不等叩门声响起,他便已先一步打开了门。

“我无事,越泽,只是方才昊焱跟我说了些话,我思来想去,却是莫名觉着有点儿心烦意乱罢了。”

沈落溪搭上萧越泽递来的掌心,泛着凉意的指尖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

待听罢转述,萧越泽抿了下唇,短暂的思忖过后,沉声给出了相对中肯的答案:

“昊焱的性子最是耿直,要么他是真的查到了什么线索,要么就是他也受到了穆行的胁迫,所以才只能如此替穆行开脱。”

沈落溪不无赞同地点了下头,“无论是前者,又或是后者,我都觉着心寒,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竟然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