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溪手下挽过凌厉的剑花,平日里惯是清冷的眉眼,此刻覆上了一层森冷的杀意,恍若地狱深处走出的修罗般。
“这周围都是羽翎卫的人,他们只认令牌不认人,我若就这么带着苍南阳离开,不出一刻钟,你就会被立刻撕成碎片,死无全尸!”
苍南阳虽受了极重的刀伤,却仍拼尽全力撑着最后一口气,听到沈落溪的话,他咬着牙开口道:
“沈姑娘说的有理,咱们现在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已然是插翅难飞,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拼他一场,即便是死,也值了!”
话音落下,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尽是穷途末路之下,那份难得的惺惺相惜。
苍云瑄负手站在高台上,冷眼瞧着包围圈缩小,唇角的笑意越发显出残忍的意味。
这时。
又一队亲兵自宫城正门闯入,只见原本该落了下风的沈落溪等人却是又绝处逢生,混战再度升级。
苍云瑄本以为胜券在握,忽地脸色一变,转向卫临厉声质问道:
“卫临,这是从何处来的叛军!你是怎么守城的!”
卫临似乎也未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发生,额间的冷汗接连渗出,颤着声答道:
“陛下,这些人似乎是上元的兵士,这儿就交给属下来照看,您还是快些离开此处吧。”
在惊鸿一瞥间,卫临不慎扫见了慕容苍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心头划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极为强烈的不安。
然而。
苍云瑄的发冠不知何时已经跌落,头发披散在明黄色的龙袍上,面色更透出一丝诡异的青白。
“朕不走!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本事取了朕的江山!卫临,传令下去,今日胆敢以下犯上的贼子们,一律格杀勿论!”
卫临的右眼皮随即狠狠一跳,“陛下,也包括皇后娘娘么?”
苍云瑄一半的脸被漫天的火光照映得猩红,眼底泛起嗜血的欲望越发深重:“既然她这般冥顽不灵,那朕索性就成全了她。”
若是云国能就此失了一个朝云将军,对景国而言,也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陛下,皇后娘娘她……”
卫临还想为沈落溪求情,话才刚道出口,便被苍云瑄随意瞥来的凝视所止。
卫临默然地低下头,咬着牙应道:“属下……遵旨!”
慕容苍的人犹如神兵天降,在须臾间便扭转了局势。
待他终于靠近沈落溪身前,只见女子浅碧色的宫装已然被鲜血浸透完全。
“溪儿!你没受伤吧!”
沈落溪对上慕容苍含着关切的目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缓缓摇头道:
“我没事,义父,还好你来的及时,只是……我从未给你透露过半点的风声,你是如何知晓我身陷困境的?”
慕容苍从冷硬的盔甲间顺势取出一封密信,递向了沈落溪。
“昨日上午,我忽地收到了这封密信,信中只让我立刻带兵前来援助,余下的却是什么都没说的。”
纸页展开,上面不过寥寥数语,就连字迹都显出几分陌生。
沈落溪攥着纸页边缘的指尖缓缓缩紧,几乎是以笃定的口吻道:“是母亲这的这封信。”
放眼三国,消息能比她的情报网还要灵通,且又会寻慕容苍相助的人,除去慈念秋,沈落溪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当真?!”
慕容苍沉冷威严的眸中不免划过一抹惊喜的光亮,“可若真的是你母亲写的这封信,她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沈落溪抿唇思索了片刻,却是无从探究慈念秋为何避而不见的缘由,只是晦涩着声音开口道:
“许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大敌当前,儿女情长的事还是先搁置一边吧,正事要紧。”
慕容苍听罢,虽有些失望,但还是颔首应道:“是这个理儿,待事情了结咱们再行商议你母亲的事。”
在一片尸山人海中,沈落溪一步步朝着苍云瑄走近。
“你输了。”
女子素手轻抬,自唇间随意溢出的三个字音语气平淡,却隐约透出久居上位的威仪。
“呵——沈落溪,你以为你赢了么?”
苍云瑄抬眸,死死地盯向沈落溪,咬着牙关道:“朕告诉你,朕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属,是绝不可能输给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就算你们今日使了阴谋诡计,夺了朕的皇位,来日也必将遭天谴!”
沈落溪的表情丝毫未变,声线清冷,不带一丝多余的起伏:
“苍云瑄,你作恶多端,手上沾过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你比我心里更清楚,我今日不过是替天行道,而死后该坠入无间炼狱的人,是你才对。”
苍云瑄忽地仰头大笑,猩红的血丝早已布满他的眼眶。
“沈落溪,今日是我棋差一着,但我诅咒你,他日你所爱的人,一个个都会离你而去!你们休想审判我,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哈哈!”
话落,苍云瑄纵身夺过卫临的佩剑。
不等众人反应,锋利的刀刃对准他的脖颈,决绝地一刎。
“陛下!”
卫临扑至苍云瑄身旁,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一代少年帝王就此殒落。
沈落溪收回目光,清透漆黑的眸底拂过几分复杂的心绪。
苍云瑄终究还是死了。
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了他荒唐暴虐的一生。
次日。
清晨的微光穿透乌云,重新照亮了这座宫城。
苍南阳虽受了五六道刀伤,但好在沈落溪的灵药给的还算及时,元气已然恢复了五六成。
乾清宫正殿前残留的血迹已被宫人连夜清洗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四王爷苍南阳心系百姓,堪为明君,现仰承先皇慈谕,改立十四王爷为新帝,尊号开景,钦此。”
如今苍云瑄身死,苍南阳再登上皇位时,再无半分的阻力。
众臣俯首跪拜,只听得上首又传来新帝的宣告——
“从今往后,沈氏落溪不再是景帝皇后,而是景国第一位女太傅,官拜超一品,见她者,便如朕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