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素日里硬朗的面容现下难得浮上了一层无所适从。
“陛下驾到!”
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信步走入殿中。
“臣等参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福寿绵长。”
众人皆跪地参拜,苍云瑄目不斜视地从正中走过。
却在经过沈落溪跟前儿的时候,他的步子忽地一顿,凌厉的眼风自女子波澜不惊的面上极快地掠过。
卫临在旁看着,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儿。
就在他以为苍云瑄不会善罢甘休时,那抹明黄色的衣角继续朝前走去,在高台之上缓缓站定。
“众位爱卿平身吧,今日朕召你们进宫,一来呢,是为着贺端午之喜,这二来,便是为着一同恭迎朕的皇后——沈氏落溪回宫之喜。”
苍云瑄的唇侧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状似威严的语气在话末又添了些许的柔和。
众人齐齐望向沈落溪,眼中的神色各异。
沈落溪的目色坦然平静,只余下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寂,“我从未答应过回宫之事,陛下,你约摸是记错了。”
苍云瑄意料之中地挑了下眉峰,眸中的深意翻涌。
“你是朕的皇后,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更改,若你现下还不愿回宫,朕可以等着你,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天。”
话音落下,众人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精彩万分。
苍云瑄身为一国之君,竟愿意退到如此地步。
若他们是沈落溪,即便不为此感恩戴德,也会心神动容。
然而。
沈落溪轻笑了一声,语调染上了如冷玉清霜般的质地:
“往事暗沉不可追,陛下与其拘泥于儿女情长,倒不如多想想如今城中将要面临的内忧外患。”
这两日苍南阳成功笼络了先皇留下的十三位皇子中的七位。
而因着沈落溪,商天元更是主动借出十万兵力。
如今苍云瑄虽然将景城内把控得密不透风,可强敌压境,反倒是无形中成为了瓮中之鳖。
“落溪,这时局未定,一切都还没个定数呢。”苍云瑄朝着沈落溪意味深长地一笑,话里有话。
沈落溪见状,面上虽仍是一派泰然自若,心头那道不妙的猜测却是悄然蔓延开来。
帝后二人打起了哑谜。
众人还想再接着观察一二,便听到苍云瑄一声令下,宣布宫宴开了场。
殿内舞姬曼妙的身姿与绵延的丝竹声交织,在觥筹交错间,众人渐渐忘却了方才的小插曲,只一味地沉溺于酒色犬马中。
不知过了多久。
爆破声与厮杀声渐渐从宫门口逼近。
漫天的火光映衬着漆黑的夜色,气氛陡然染上了一层肃杀。
卫临最先反应过来,提剑挡在苍云瑄的身前,神色凝重道:“陛下,您快从暗道离开,这儿交给属下!”
苍南阳攻城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且瞧着这副架势,来人总是不少于十万将士。
“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苍云瑄狂妄自大地抬起下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诡异。
他的手里可还有穆行的羽翎卫呢。
这一仗,江山和沈落溪他都要!
殿内的众人早已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作一团,丝竹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在一派纷乱中,沈落溪穿过人群,走向了殿外。
“落溪,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苍云瑄阴魂不散的声音从沈落溪背后响起。
他凑近女子的耳畔,含着几分笃定的意味问道:
“你能够号令听云楼和望云楼,又深得商天元的信任,领兵打仗更是无所不能,我猜……你的真实身份是一位驰骋沙场的女将军才对吧。”
据他掌握的情报来看,听云楼与望云楼明面上是昊焱在管事,实则沈落溪才是幕后真正的掌权人。
再加上慕容苍曾经心悦于朝云将军的母亲——慈念秋,而沈落溪又摇身一变成了慕容苍的义女。
这种种的巧合凑至一处,真相已然是呼之欲出。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沈落溪没有否认,双手负于身后,猎猎的晚风拂面,神色傲然却不自负。
“我就是朝云将军,所以,你的妻子早在成亲那日就已经归西。”
如愿得到答案的苍云瑄眼中不仅没有露出一丝的惧怕,甚至更涌上了前所未有的兴味。
“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落溪,只要你乖乖向我认个错,往日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我不会计较你和萧越泽的过往,我们还做一对儿恩爱夫妻,可好?”
恩爱夫妻?
沈落溪眼角处盘旋着的讥诮之意转浓,周身的气场迸发,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无情。
“我和你已经再无半点的情分可言!今日过后,景国会改朝换代,而你,将会沦为阶下囚!”
苍云瑄像是听着了什么笑话般,忽地仰头大笑,神色逐渐被病态的癫狂侵占。
“真正要变成阶下囚的人,该是苍南阳和萧越泽才是!不信你瞧,他们二人现在正负隅顽抗,怕是快要不行了呢。”
苍云瑄不偏不倚地朝着包围圈正中心的位置一指。
只见不知何时却是有羽翎卫的人混入了其中。
多方势力缠斗之下,苍南阳这边竟是不慎落了下风。
沈落溪的眸色骤然一冷,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有羽翎卫的令牌,是谁给你的!”
羽翎卫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以一敌百更是不在话下。
时局再变,苍云瑄似乎很满意地婆娑着下颌,幽幽地道:
“落溪,我承认你的本事过人,但你这次是真的轻敌了,今晚过后,高高在上的萧小公爷和苍南阳,都会成为最落魄的阶下囚,而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沈落溪不欲再与苍云瑄多费口舌,抽出腰间的软剑,足尖一点,纵身跃入了厮杀的人海之中。
“落溪,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快带着十四王爷离开,他中了五六道致命的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