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孩子,沈留白沉冷的面色稍霁。
“湘云,这两日落溪会住在府里,我不希望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陆湘云一时不敢再拿乔。
她软下了态度,分外柔顺地点头道:
“我都明白的,夫君,你尽管放心,落溪这些日子在外面怕是也吃了不少苦,我这就吩咐小厨房去做些她素日里爱吃的吃食去。”
沈留白未再说些什么,待他负手离去,只见方才还做小伏低的陆湘云转而又换了副脸色。
“嬷嬷,她真的还活着,为什么她还要回来!她干脆死在外面”
眼瞧着陆湘云就要再度口不择言,周嬷嬷忙厉声喝道:
“夫人!您就算再看不惯大小姐,她的身份也是皇后,始终压在整座相府的头上,您与她争高低,是万万落不到一点儿好的。”
说不定还会因着陆湘云的屡次挑衅,而把原本真心爱护她的沈留白越推越远。
到时候。
才是真的覆水难收。
两行裹挟着不甘的泪痕从陆湘云的面上滚落,周嬷嬷有些于心不忍,思忖了片刻后,又附在她耳畔低声提点道:
“这府里不喜欢大小姐的人不止您一个,您大可以来一招借刀杀人,何须您亲自动手呢。”
陆湘云会意,渐渐止住了啜泣声,泛着红血丝的眼珠子来回转动,思绪变得越发活泛。
沈落溪原先住的院子名唤春卿阁,位置在相府的东南角,周围的环境清幽,鲜少有人经过。
“难得这里面没落灰尘,多半也是大哥细心周全的缘故。”
沈落溪随意地用手抹了一把桌面,指腹干净,又环视了眼四周,一应的陈设还是保留着原先的模样。
“沈大哥为人清正,当真是这藏污纳垢的相府中,那股极为难得的清流,我估摸着时辰,沈夫人应当快要过来了,我先回避一会儿,若有什么事,你喊我便成。”
萧越泽深邃的眼睛正对着沈落溪,眸底的温柔四散开来。
沈落溪弯起唇角,浅浅地应了个“好”字。
在萧越泽的身影消失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沈夫人便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春卿阁。
“母亲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沈落溪懒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好看的眉眼间乍一看带着笑,一双透澈的眸中却是透出几许冷淡。
“你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自然比不得从前,总是要我这个做母亲的主动来登门拜见。”
沈夫人在从陆湘云口中初得知消息的时候,尚且还有几分不相信,现下见着真人,脸上极快地划过一抹不耐之色,又兀自道:
“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宫装,你待会儿便换好,再与卫临说你要求见陛下。”
沈落溪不明所以地眨动眼睫,语气里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意味道:
“母亲,我才刚回来,总是歇息几日吧,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我么?这么着急,可是为了二哥?”
沈夫人神色倨傲地瞥了眼沈落溪,言辞间尽是居高临下之意:
“日后有你歇着的好时候,你二哥如今被困在大理寺监牢,你去救他,再合适不过。”
沈夫人大言沈挥墨的惨状,沈落溪看了看从窗棂缝隙中透进来的光亮,不时敷衍地“嗯”一声。
待沈夫人说的口干舌燥,偏偏沈落溪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不由拧紧了眉心,语气加重,带上了明显的不满:
“溪儿,我在跟你说话,你怎的能是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李嬷嬷,去给她梳妆换衣!”
“是,夫人。”
李嬷嬷生得体格魁梧,步步逼近沈落溪的身前。
就在她的手要伸向她的肩头之时,原本阖眸假寐的女子蓦然睁眼,从眸光中散出的冷意不觉教李嬷嬷的后背一凉。
一时间,李嬷嬷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既不敢再向前伸一寸,却也不敢轻易收回。
“母亲,人我是不会救的,趁我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请您离开吧。”
沈夫人似是没料到沈落溪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脸色骤然一沉,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地道:
“落溪,只要你肯救墨儿出了那大理寺监牢,无论你想要什么,娘和你爹都是会答应你的,可你若还是这么执迷不悟的话,余下的后果,你自个儿一力承担。”
沈落溪瞧着沈夫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轻掀了掀眼皮,瞳仁深处凝着望不见底的风云。
“我想要什么,你们都答应?”
沈夫人闻声,以为是说动了沈落溪,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是,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沈夫人在初进来的时候,便暗自打量了番沈落溪。
见她浑身上下素净得很,发髻间竟也只插了一根玉簪时,更是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些日子沈落溪过的应当很艰辛。
左右她的条件说破天也不过就是要些田地银两罢了。
这些东西,相府有的是!
沈落溪捕捉到沈夫人眼角处掠过的那抹轻蔑,漫不经心地启唇道:
“我要和沈家断绝关系,这样的条件,母亲可还愿意答应?”
“什么!”
沈夫人惊呼出声,而后又疾言厉色地指责道: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我和你父亲教养你到今时今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若早早知道你这么大逆不道,当初该在你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就把你掐死,省得你如今六亲不认,冷酷无情!”
沈落溪听着沈夫人这番怒斥,眸光不仅没有因此生出丁点的涟漪,反而多了些犀利逼人。
“母亲,你说来说去,不还是舍不得我的那劳什子皇后身份么?当初苍云瑄出事儿的时候,你可是对我避之不及的啊。”
沈落溪的尾音有意地拖长,其间的讽刺像极了一记无形的耳光,只让沈夫人越发得难堪。
“你休要在这儿翻旧账,过去的事已经都过去了,做人就该往前看才是。”
沈夫人说着,怒瞪向沈落溪,却在触及到她目光的那一瞬,心头重重地往下一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