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暴露

许是担心沈落溪会多想,穆行弯了弯唇角,体贴地又补了一句:“若是将军还放心不下我,便不用说了。”

沈落溪缓缓眨了下眼,纤长的睫羽在她的眼窝处映下一小片的阴影。

“穆行,你多心了,是我也不知道苍南阳现下究竟在何处。”

穆行似乎没料到沈落溪会给出他这么一个答案,温和的目光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审视,极快地掠过眼前人的面容。

“莫不是十四王爷担心会有什么不测,所以先行回了封地?”

沈落溪顿了几秒,仍旧摇头道:

“不知,我们与他的交情终归是算不得多深,他不信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穆行了然,心下不觉生出了新的计较。

两人对坐了片刻,穆行便有些体力不支,方才恢复了些许红润的面色又染上了苍白。

沈落溪侧目,起身将穆行身后垫着的软枕取出,扶着他慢慢躺下,轻声道:

“成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儿地养身子,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穆行乖觉地颔首应道:“好,将军慢走。”

待独属于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梨花香气在四周逐渐转淡,他才颇为不舍地收回了盯向门口的视线。

次日。

昊焱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手中的托盘因着动作幅度略大的缘故,其间的汤粥不甚渗出了些许。

“穆先生,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你别见怪,实在是将军和萧小公爷这两日忙得转不开身,就只能委屈你先将就几天了。”

昊焱小心地捧着粥碗,硬朗的五官不由浮上了几分羞赫之色。

“无事。”

穆行略抿了几口汤粥,便借口寡淡,示意昊焱先把粥碗放下。

“昊焱,将军这两日一切都好吧?我瞧着她似乎清减了不少,可是沈府那边儿出了什么岔子?”

昨夜沈落溪来探望他时,他敏锐地从那股梨香中分辨出了木兰香的微弱痕迹。

而据他所知,沈落溪的大哥——沈留白便钟情此香。

想来是他们兄妹二人私下里已然见过不止一次了。

否则的话,以木兰香的留置时间极短,怎么可能会到了晚上还久久不散?

昊焱闻言,没有多想,不设防地答道:

“穆先生不愧是最了解将军的人,前两日苍云瑄那个狗贼不是以通敌的由头抓走了沈二公子,将军昨日便是去了大理寺监牢,迎面撞上了沈相和沈夫人,自然是闹了个彼此不欢而散。”

穆行仔细听着昊焱讲述着他昏迷期间沈落溪的动向,紧跟着又以寻常感慨的口吻套话道:

“幸好,十四王爷已经离开景城,若不然的话,将军可真要分身乏术,心力交瘁了。”

昊焱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反驳道:“没有啊?我前日才见过十四王爷呢,那时他正和萧小公爷相谈甚欢呢!”

穆行的神色猛地一变,眼底的深意翻涌得更为厉害。

他舍命护着沈落溪,她却这般防着他!

凭什么她的眼里就只容得下萧越泽!

穆行的头低垂着,双目因蚀骨的恨意而染上了瘆人的猩红。

昊焱背对着穆行,并未发觉他的不对劲,仍心无城府道:

“穆先生,我瞧着将军的意思,估计不出两日,她就会跟沈家人相认了,咱们真正的夫人不知身在何处,可偏偏这近在眼前的沈夫人,她的那颗心就跟天生长偏似的,将军有时也是实在可怜得很啊!”

穆行的声音变得低哑,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那苍云瑄想要利用沈家来掣肘将军的奸计,想必也是能不攻自破了。”

到时候。

沈落溪的身份真相大白,将再无顾虑,与萧越泽的婚事自然也不用再被迫推迟。

“是啊!”

昊焱笑呵呵地转过身,搓着手颇为兴奋道:“马上咱们就能喝到将军和萧小公爷的喜酒了!”

喜酒?

穆行的表情已然恢复如常,只是眼尾处划过的那抹诡色隐隐带上了狠辣。

有他在一天,萧越泽就休想娶到沈落溪!

“你太聒噪了,将军说我现在要好好休息,你先退下吧。”

穆行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昊焱挠了挠头,道了句“穆先生好生歇着”,便信步出了房门。

当夜。

一只信鸽悄无声息地从听云楼中飞出,目的地正是皇宫的方向。

第二日。

沈落溪才起身,便听到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外。

“落溪,你起了么?相府那边儿有了新动静,沈相和沈夫人知道你没死了!”

萧越泽的吐字清晰,透过门缝清晰地传入了沈落溪的耳中。

“苍云瑄怎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出这张底牌?”沈落溪打开房门,示意萧越泽先进来说话。

“是啊,按理来说,他必然是想利用你来制衡你的大哥,可现下他突然发难,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想再过几日,时机成熟再行戳破此事。

而今时今日的时局再变,便意味着有许多东西和计划也要跟着更改了……

沈落溪敛眸,眉眼间覆上了一层深思。

良久之后。

她抬起头,看向萧越泽,语调出奇得冷静:

“既是已经纸包不住火,那我就索性自己主动去相府走一趟。”

“我随你一起去。”

萧越泽将掌心温柔地放置在沈落溪泛着些凉意的手背上,“沈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在旁边儿看着也能放心。”

沈落溪并未拒绝,迎着东边儿渐盛的日头,两人径自朝着相府走去。

相府。

沈留白垂手而站在书房中,沈相则是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案后。

沈相压着怒火问道:“留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叫你来书房么?”

沈留白的右眼皮不觉一跳,面上端着一派镇静回应道:“不知。”

沈相冷笑出声,劈手将桌侧的砚台重重地砸向沈留白。

“孽子!你妹妹没有死的事,你为何不同我和你母亲说?你到底是在防着谁?”

尾音未落,沈留白的心猛然一沉。

沈家人终究还是知道了。

只是。

为什么暴露得会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