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反间计

沈相爷?

沈留白听到这声疏离的称呼,眉宇间拂过一抹难以言说的痛色。

终究是沈家人对不住沈落溪。

“大哥,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若有什么急事,就点燃这枚信号弹,我瞧见就会来相府寻你的。”

沈落溪未再多作停留,略叮嘱了几句后,便跃身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夜色中。

沈留白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的神色有些恍惚。

沈落溪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记得……

他的妹妹身子最是孱弱,而如此深厚的轻功,断断不会是区区几个月就能够速成的。

一道被埋藏在心底,许久之前就已然显露矛头的猜测重新浮上了他的心头。

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沈落溪,或许早就死在了那日的花轿中。

否则。

何以解释她突然通晓的医术?及她背后那些庞大的势力网?

诸多的情绪一齐剧烈地翻涌。

沈留白试图站起身,身形却是不受控地前后摇晃。

陆湘云端着一碗参汤走进碎竹苑,脸上温柔的笑意还未收起,“夫君,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先扶你坐下。”

沈留白深深吐纳了几个回合,转眸看向陆湘云,沉声问道:

“湘云,你怎么知道我在碎竹苑?”

陆湘云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心虚,顾左右而言他道:

“夫君,这参汤是我吩咐小厨房整整熬了三个时辰,现在虽然是春日里,但夜里湿气重,夫君喝了这参汤去去寒也是好的。”

沈留白不给陆湘云半分退让的余地,锐利的眸光直直锁向眼前的人。

“湘云,你派人监视我。”

他说话时候的语气并非是在猜疑,而是含着莫名的笃定。

陆湘云还想抵赖,却在对上沈留白被失望侵占的凤眸后,蓦地哑然无声。

沈留白的喉头艰难地上下滚动着,声线渐渐染上了冷意:

“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么?我扪心自问,我的后院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身边儿连一个通房侍妾都不曾有过,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落下,陆湘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用手指向自己,歇斯底里道:

“放心?我如何能够放心?你的眼里和心里都只容得下你的妹妹,何曾有过我的一丁点位置!你永远都不会为了我和爹娘顶撞!”

沈留白无言,他的沉默落在陆湘云眼里,更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压制在她心底的恶念和怨恨顷刻间全数爆发——

“沈留白,当初你双腿瘫痪,是我央求着母亲让我进你们沈家的门,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自从我嫁给你,可曾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你的好妹妹是恨不得把我逼死!”

“够了!”

沈留白忍无可忍,额角处的青筋暴起,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陆湘云,你是真的疯了,从今日起,你就安生待在存嵩院中修身养性吧!至于管家的事,我会交由母亲来管,你就不必再插手了。”

说罢,男人拂袖离去。

陆湘云失神地跌坐在软凳上,面色间笼上了一层死气。

彼时,沈落溪并不知晓碎竹苑中爆发的这场争执。

在从相府出来后,她转脚又去了大理寺监牢。

“沈二公子,这酒也喝了,美人儿也给您送来了,陛下交代的事,您可愿意?”

沈落溪的身影隐在暗处,以她的角度望去,刚好能够瞧清沈挥墨的侧颜及站在他身前的陈松。

陈松是苍云瑄的心腹,年纪不过二十五,便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刑部尚书。

当初苍云瑄之所以能够从皇位争夺战中独占鳌头,陈松更是没少贡献力量。

昔日在瑄王府,沈落溪曾与陈松无意中打过一次照面。

那时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城府极深,面儿上虽是一派笑模样,甚至能够做小伏低,但手腕却是极度的狠辣。

此刻陈松看似是在殷切地奉承着沈挥墨,眉峰处却是不时的划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厉色。

沈挥墨恍然未觉地摆了摆手,酒足饭饱后的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敷衍道:

“陈尚书,不是我在这儿摆谱,实在是我爱莫能助,与其在我身上费功夫,倒不如去找我爹,又或者是我大哥,他们两人的能耐,可是比我要大的多了。”

陈松笑着摇头,以循循善诱的口吻蛊惑道:

“沈二公子,您这话说的可就有些妄自菲薄了,只要您肯配合着陛下,明日在您的家人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您想要什么,陛下都是会应允的。”

沈挥墨似乎有些被说动,坐直了身子,正色地打量向陈松。

陈松见状,又再接再厉往下道:

“世人都说沈家大公子乃是翩翩浊公子,遗世而独立,鲜少有人还记着您这位二公子,您难道就真的甘心永远被您的大哥压着一头么?”

陈松的目光毒辣,几乎一眼便抓准了沈挥墨的软肋。

他有些兴奋又心虚地舔了舔嘴唇,“陛下真的能帮我压过我大哥么?我整日里见着他那副故作正派的模样便觉得厌烦!”

陈松从善如流地颔首,答应得干脆:

“那是自然的,陛下是一国之君,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是说了都不算的话,那又有谁还可倚靠呢?劳烦沈二公子附耳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同您交代。”

眼瞧着沈挥墨被说动,身在暗处的沈落溪不无讥诮地勾了下唇角。

没想到这么久不见,沈挥墨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甚至还中了陈松的反间计,试图取沈留白而代之。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因着陈松的音量压得极低,再加上距离远的缘故,沈落溪并未再听到只言片语。

赶在陈松与沈挥墨密谋结束前的一瞬,她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牢房的深处。

“什么人!”

陈松敏锐地觉察到空气中那缕极为微妙的波动,闪身袭至方才沈落溪曾栖息过的角落处,鹰隼似的眸子环视了眼四周。

“陈尚书,怎么了?你刚才说有人来了?可我怎么什么都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