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狐臭

舞姬的水袖先是甩向萧越泽,媚眼如丝间香肩半露,透出分明的勾引意味。

萧越泽不为所动地垂睫,眉头因那股刺鼻的脂粉味而厌恶地一蹙。

说到底,他还是更喜欢昨日他醒来的时候,闻到的淡淡梨花香。

可那味道……

又是从何而来?

萧越泽无意识地婆娑着酒樽的边缘,深邃俊郎的眉宇笼着一派沉思。

舞姬纤细的腰肢恨不得扭成如水蛇般,抛去无数的秋波,却都被萧越泽当作是空气。

借着转身之机,与苍云瑄隐晦地相对视了一眼后,舞姬将目标又转向了早已看得眼睛发直的上元帝君。

“陛下~”

一声娇吟婉转地响起,惹得上元帝君的呼吸登时变得粗重起来。

但碍于慧娴皇贵妃在场,上元帝君也只能按捺着心头的蠢蠢欲动。

舞姬献舞时的动作越发得大胆,数次几乎要跌坐在上元帝君的怀中。

沈落溪冷眼瞧着上元帝君眸中的淫邪之色愈演愈烈,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慧娴皇贵妃手下的帕子越搅越紧,脸色渐渐转为难堪。

“陛下!”

就在上元帝君将要失态之时,慧娴皇贵妃的冷喝声从耳畔作响:“此女意欲勾引陛下,实在不成体统,来人,给本宫把她拖去慎刑司,好生处治一番!”

柳嬷嬷一早便对这舞姬心存不满,眼下听得慧娴皇贵妃的吩咐,当即撸了把袖子,就要左右开弓。

“陛下,您快救救妾吧,慎刑司那地方残忍无比,妾去了必死无疑啊。”

舞姬哭得梨花带雨,伴随着肩膀的耸动,艳丽的春光微微一泄。

上元帝君的喉头上下一滚,有些不舍地撇开目光,替舞姬求情道:

“爱妃,今日是你的生辰宴,还是莫要见血的好,你若不想看见她,撵她出去就是了,别平白气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慧娴皇贵妃侍奉上元帝君多年,自然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小心思。

她只觉着一颗心更寒,冷着脸拒绝:

“不行!本宫……”

“娘娘,这是臣为您准备的生辰贺礼,您不妨先瞧瞧,看可还合心意。”

就在慧娴皇贵妃将要发作的关头,一道清泠的女声适时地从下首传来,打破了殿内的萧肃。

慧娴皇贵妃看向已经站起身的沈落溪。

她的朱唇嗫嚅着,正想继续方才的话头,却在触及到沈落溪眼神中的隐约暗示后,强行把话又咽回了腹中。

“你且拿出来,让大家伙都瞧瞧,也算开开眼界。”

沈落溪从善如流地颔首一笑,而后从穆行手中接过一幅卷轴,缓缓展开。

“臣听闻娘娘最喜崔白的山水画,所以特意寻了来,以安慰娘娘的惜物之情。”

画幅中的笔墨清淡得宜,起转承合更是堪称精妙。

慧娴皇贵妃的面色稍霁,放缓了语气,赞道:

“溪太医着实是有心了,你快将这画拿的近些,让本宫仔细看看。”

说话间,沈落溪抬脚登上了台阶,不偏不倚地定在了只离那舞姬不足五步远的位置。

画轴被完整地平铺在慧娴皇贵妃眼前,从舞姬的角度看来,只有烛光透过宣纸的微弱轮廓可见。

不知怎的,她忽地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且那臭味在渐渐由浅转浓。

“溪太医好心思,你如此费心力,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依你。”

上元帝君爽朗一笑,才深吸了口气,表情猛然一变,嫌弃的目光直射向舞姬:

“大胆,这是什么味道!你竟然敢御前失仪!”

舞姬慌了神,忙跪倒在地,声泪齐下地辩驳道:

“妾也不知道,陛下,定然是有人想要害妾,明明在这位溪太医过来前,是什么味道都没有的。”

苍云瑄的反应速度极快,趁众人还在揣度这舞姬话中的意思时,他已然从桌后站起了身。

“陛下,溪太医向来通晓医理,且又与和硕公主交好,今日贵妃心生不快,她想要帮着贵妃出口恶气,也是有可能的。”

苍云瑄句句直指沈落溪,如此“有理有据”,更让在场之人的心思都下意识地偏移了几分。

“溪太医这招也太阴损了些,这舞姬到底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我看啊,她多半是在替她自个儿出气呢,刚才你没瞧见么,这位舞姬可是去萧小公爷跟前跳了好一阵儿呢!”

……

萧越泽听着苍云瑄状似义正言辞的揣测,眼神倏然一暗。

随即他转眼看向被千夫所指,却依旧淡然自若的沈落溪,心底划过一抹似挠似痒的异样。

不知为何。

他对这位“溪太医”好似有着天然的亲近与信任。

“溪太医,你的心眼儿未免也太小了些,舞姬献舞,你就要下此毒手,他日若是萧小公爷移情别恋,你岂非会直接将那人给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

上元帝君借机发作,一番斥责夹杂着几分痛心疾首。

在不经意间转向舞姬时,他又憎恶地将头偏向了另一侧。

这股子味道,委实是比烂了七日的鸡蛋还要臭!

沈落溪浅色的瞳仁里恍若一汪泛着粼粼波光的碧波,其间的深意教人幽沉难以分辨。

“陛下,总不能臣会医术,就说是臣让这舞姬染上了臭味吧?这样的逻辑未免太过牵强,难不成会些拳脚功夫的人,就必然会去杀人放火了么?”

话末的反问理所当然,又杀人诛心。

上元帝君哑然,只好给苍云瑄使了个眼色。

“溪太医,你这就是在诡辩了,我们不过是在就事论事罢了,而目前你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除非……”

苍云瑄的眼底略过压抑的兴奋,不急不缓地给沈落溪抛去了一个难题:“你若能证明她的臭味缘由与你无关,那自然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溪太医,你觉着呢?”

面对自证陷阱,沈落溪面上的神色仍未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依着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舞姬身上的恶臭是因她本身就患有狐臭而引起的,方才她跳得那样一支艳舞,定是出了不少汗,故而才会臭味难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