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是一鞭落下。
王八耻的身体像是诈尸一样,在长凳之上摇晃。
“性何的想要我的命!”
“他怎么敢?”
“怎么敢?”
“为什么?”
呼....
行刑的锦衣卫调整呼吸,再次举起手中的刑鞭。
虎口贴紧了握把,食指中指运鞭,无名指小拇指微微保留一些缝隙。这样在鞭子骤然落下的时候,手掌握合就会有一个强烈加力的节奏,而且不被外人看出来......
而就在这时,王八耻猛的抬头。
对上他的目光,何广义瞬间遍体生寒。
那眼神就像是.....就像是濒死的毒蛇.....
“你现在做人做事,都做得太绝....就不怕报应吗?”
何广义脑中想着王八耻的话,心中冷笑,“就是因为怕报应,才要把事做绝....”
想着,他直接别过头去,且对这行刑的锦衣卫再给了一个眼神。
啪!
啪!
啪!
凳子上的人,再无挣扎,只有鲜血淋漓在雪地之上.....
呼!
行刑的锦衣卫再次调整呼吸,举起鞭子....
“住手....”
猛的,远处传来一声怒斥。
众人诧异的抬头,“朴总管....”
朴无用枯瘦的身体披着一件斗篷,像是没有闭合的雨伞....
他板着脸,冷冷的走过来,看着不知生死的王八耻,也不知是对谁开口,反正是说话了,“你们是要打死他吗?”
行刑的锦衣卫额上瞬间见汗,眼神不敢四处乱看,低声道,“回公公的话,万岁爷的口谕是五十鞭子....”
“皇上口谕抽五十鞭子送去孝陵守陵.....”
唰,朴无用一个眼神甩过去,那锦衣卫如坠冰窟一般周身冰寒。
“死了的,能送去孝陵吗?”
朴无用的眼神终于开始转动,缓缓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何广义的身上。
但也只是短暂的瞥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你就这么看着?不说话?”朴无用看向亦失哈。
后者懵懂道,“说什么?”
“哦....”朴无用一笑,“杂家却是忘了,你这女真鞑子不知宫里这些弯弯绕....”说着,他又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何广义,“你得赶紧学,不能让人给骗了......”
说到此处,他缓缓走到王八耻身边。
哗啦....
掀下身上的皮毛斗篷,直接盖在了王八耻的身上。
“来人....”
“公公...”两名清秀的小太监,快步上前。
“拿杂家的腰牌去太医院请御医老爷们过来,再去侍卫房寻最好的红伤药.....”
“是!”
“公.....”行刑的锦衣卫犹豫着开口,“还没....”
“杂家知道没打完...呵呵,一会杂家自会去找万岁爷请罪。要是要挨鞭子,杂家就自己趴这儿!”
朴无用正笑呵呵的说着,但陡然之间面色一变,“没规矩,这儿有你直接跟咱家的份儿?”
“小的....”
“掌嘴.....”朴无用一声厉喝。
后边又是一个太监冲出来,对着那锦衣卫的脸,啪!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
“都堂.....?”那锦衣卫捂着脸,看向何广义。
后者气得脸色铁青,“朴公公,锦衣卫是皇上亲军.....”
“你去万岁爷那告杂家吧!是杂家让打的。”
朴无用看都没看他,再次低头。
“多....谢....”王八耻睁开眼,嘶哑着开口。
朴无用亲自解开绑着王八耻手脚的绳索,低声道,“王大哥,你我二十多年的交情,谢什么呀....”说着,叹气,“哎....往后您自己多保重啊!”
“多谢...”王八耻再次点头,眼泪滴答滴答。
“先抬那边屋里暖和去...”
朴无用说着,跟几个人抬着王八耻,小心翼翼的挪进旁边的屋子中。
何广义站在原地,就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太监无声的忙活。
有人准备热水,有人换了碳炉,有人找来干净的小衣......
“妈的!”他心中暗骂道,“这些阉狗,这时候倒是和起来了!”
“擦下脸...”
王八耻趴在榻上,朴无用拿着热毛巾蹲在他面前,轻轻擦拭。
“王大哥,再挺一会,太医马上来了....”
忽的,王八耻的手抓住了朴无用的手腕。
“有事....求...”
“您开口...”朴无用一边说,一边把头凑到了王八耻的嘴边。
“我屋里有箱子...金银细软....我外甥女外甥...”
“明白明白...”
“我屋里的钱,不是给他们....”王八耻死命的抓着朴无用的手腕,“给你...求...”
“王大哥,放心吧!”
朴无用没有挣脱,笑着道,“钱我不要,你的外甥女和外甥我会照顾周全的.....”
一句话,直接让王八耻笑中带泪。
是,他已拜托了曹国公。
可现在他再加上一道双保险,他的外甥外甥女应该是可以平平安安了。
“以前....”王八耻断断续续,“是我不对...”
“过去的事过去了!杂家那时候也年轻不懂事,王大哥....算了!”朴无用轻轻擦拭他的脸,“咱们宫里爷们,不记那些仇呀怨呀的....”
骤然,眼泪再次落下。
王八耻哽咽,“你比我强....我..呜呜...”
朴无用拍打着王八耻的手背,“放宽心,放宽心,只要人在就好....”
咚...
砰...
骤然而来的爆竹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朴无用站在刚才王八耻被打的地方,看着地上暗红色的血涸.....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周围庄子上的孩子就开始放炮了?”
闻言,他身后的郭官僧低声道,“卑职叫人去周边....?”
“去干吗?百姓家小孩子胡闹你也管??”朴无用笑笑,“大明朝没这个规矩呀....”说着,他忽的收敛笑容,“太医怎么说?”
“得养,内伤太重,起码得养大半年.....”郭官僧开口道,“嗯,要是王总管....造化不够挺不住的话,也就是这大半年了....”说着,低声道,“锦衣卫打人,耍了花活....”
“嗯!”朴无用应了一声,忽的仰头长叹,“哎,小郭!”
“卑职在!”
“你说人是不是越上岁数越糊涂呀.....”朴无用低声道,“十多年前,大家伙都年轻的时候,可都一个比一个精呀....”
这话,郭官僧不敢说。
“人呀,越活越他妈急...都你妈急着投胎呀....”朴无用再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