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眠的视线,被舆图上,一处名为“杜康寺”的地方,所牢牢吸引住。
杜康,本是一位能工巧匠,是古代酿酒的集大成者,后世,也逐渐成为了,“酒”的代名词。
曹操诗曰: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从此以后,大家都知道,喝杜康酒,能解千般忧。
……
白鹤主人留下来的诗歌里,暗示了他隐居的所在:忘忧谷。
但南昌城附近,并没有一处,叫做“忘忧谷”的所在。
稍微关联一下,忘忧谷,是否就是杜康寺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杜康能解忧,杜康寺,说不定就能忘忧。
寺中往往藏谷,以度过饥荒岁月。
大明太祖,在当年大家都没饭吃的时候,就是加入了皇觉寺,吃上了一口寺里的谷子,这才强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建立了煌煌大明。
因此这么说来,这忘忧谷,还真有可能就是杜康寺啊!
想到这里,夜无眠心神振奋了起来。
从舆图上来看,杜康寺,距离南昌城,还是有段距离的。
约在城北五十里处。
再次粗看过一遍舆图,再没有看到其他任何可疑的地名。
夜无眠深吸了一口气。
“反正去庐山,也是往北走,正好顺路。”
“我便先去这杜康寺看看。若能在那里找到白鹤主人,那就再好不过。”
“如若不能,就放弃吧!”
事不宜迟!
天亮鸡叫后,天还是黑漆漆的。
南昌北城,城门大开,揉着睡眼的兵丁骂骂咧咧,在准备出城行人的好言好语催促中,不急不慢地,合力推开城门,放人出去。
夜无眠混在第一批出城的行人里,低调地出了城。
出城之后,一路留意,四下感知。
却并没有发现,附近有楚烟的踪迹。
“她昨日说告假半日,今晨即回。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要不要等到她再走?”
城外一处小土包上,夜无眠站在最高处,有点犯难。
从内心的角度来讲,最近数月以来,因有楚烟的陪伴,这条本来难走又孤寂的江湖路,添了些许温情。
对于楚烟的态度,他也早已经从一开始的排斥,变成了现在的接受。
然而,天不遂人愿的是,来历十分神秘的楚烟,最近私底下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
不知不觉间,似乎与他,越走越远了……
等了许久,不见楚烟的身影。
往常,无论离开多久,无论夜无眠置身何处,楚烟都能轻易找到他。
这也是夜无眠从不问她,短暂分开后,两人应在哪里碰头的原因。
不过今日,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
“算了,不管了,眼看天就要亮了,时辰不算早,我先去杜康寺,打探一番,再做计较。”
举目四望,望不见楚烟那娇小婀娜的身影,夜无眠心中,甚至有淡淡的失落。
好在,转瞬即逝。
他施展轻功,疾步如流星。
夜无眠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的步伐轻盈而迅速,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
不断向北行进,南昌城的喧嚣渐渐远去。
市井的风貌慢慢消失,浓郁的自然气息,宁静的田园风光,扑入眼帘。
一夜紧绷的心弦,略微宽松起来。
天色渐亮,前方景致看得清楚,是一片片青翠的竹林和水田。
偶尔,还能见到几位早起的农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此时正是南方种秧苗的时节,水田里,秧苗才手掌高,正青涩稚嫩。
难得欣赏了一番,夜无眠却没有停下脚步。
一个时辰后,在一处春意渐闹的山谷入口,停下了脚步。
谷口,小路蜿蜒。
两旁,是经冬犹绿的树木,和偶尔可见的野花。
他沉下心去,感受这谷口方圆的气息。
随着内力的愈发深厚,功力的日渐精进,夜无眠已经慢慢可以感受到,一定范围内,同境界强者存在的气息。
遗憾的是,这是一种很玄妙的能力。
玄就玄在,并不稳定。
有时候很准确,有时候又不准。
也是因此,他没有太依靠这种能力,仅仅只是,用作参考罢了。
用心感受一番,夜无眠并未能察觉到什么有用的发现。
小心戒备起来,沿着谷口的山路缓缓前行。
耳边不时传来早春鸟儿的鸣叫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味道。
地势先高后低,终于,在山路的尽头,夜无眠看到了一座古朴的寺庙。
庙上牌匾,书着三字章草:
“杜康寺”。
三个字,明明金光闪闪,在上午的阳光下,却闪烁着几分,阴郁的光芒。
杜康寺,这个寺庙的名字,过于不正经。
用酒来命名寺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寺庙中的僧人,是否都是酒肉和尚。
夜无眠放眼望去,只见寺庙大门紧闭,门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偶尔留下的一两个脚印,积了些许雨水。
显然,这个寺庙,人迹罕至。
迈步走上石阶,青苔湿滑,夜无眠着力点刚刚好,并无滑倒之忧。
来到寺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但门并未上锁,反而在他的推动下“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门内,是一片幽暗的庭院,几棵古树参天,落叶满地。
穿过一条长廊,他来到了主殿前。
主殿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供奉的佛像,以及地上的一些香烛残迹。
正准备推门而入时,一股微弱的气流波动不动,不期而至。
“嗯?”
他立刻停下脚步,凝神细听,却听不到任何声响。
这股气流波动,很可能是某位强者的气息,而且对方,正在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
他心中警惕,手按在腰间龙鳞铁鞘剑上,随时待发。
环视四周,殿内昏暗,只有几缕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映照在佛像的金身上。
夜无眠的目光在殿内扫过,突然定格在一个角落里。
那里,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静静地躺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几片破碎的竹简。
夜无眠快步走去,蹲下身子查看。
但见此人,两边脸庞高肿,如同猪头,胸前有一处致命剑伤。
已经气绝。
“死了?”
夜无眠心中一沉。
虽然不知死者身份,但猛然见到地上躺着一个死人,心头还是有些许闷感。
“死了还没多久,尸体还没肿胀,血瘀还没有往下边沉积,凶手或许,还没走远……”
夜无眠冷静分析,目光又看向死者肿胀的脸庞。
“肿脸之上,巴掌痕迹明显,带有活血流淌的痕迹,想必,是死前被打所致。巴掌伤痕相对旧,胸口致命剑伤相对新,由此看来,死者极有可能是被人疯狂掌掴之后,才一剑刺死的。”
看着脸上成堆的巴掌痕印,夜无眠心头一凛。
凶手是不是有扇人巴掌的特殊癖好?
杀人之前,先打了无数巴掌,过足了瘾,才将人杀死。
第一次见这种杀人方法。
无奈摇头了一番。
忽然!
夜无眠感觉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一种自步入江湖以来,不下于岳不欺所带来的压迫感,从身后席卷而来。
那压迫感,先是如汹涌排浪,随后,集于一束,如同针尖,直刺后背。
“啊……”
他闷哼一声,正待反抗,却见眼前一闪,一个嘴里叼着狗尾草的青年,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面前。
青年眼睛狭长,不是很大,是所谓眯眯眼,但即便如此,眼中的眼黑,实在小的可怜,势力仍不敌眼白,呈现出“三白眼”的形态。
夜无眠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身上,心中警钟大作。
在这种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自己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此人一直便在此处了。
方才他推门之前,曾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流波动,那个波动,也许便是此人造成的。
那微弱的气息,与眼下此人强大的气息,的确是有一丝同源的味道。
“阁下何人?为何在此?”
夜无眠沉声问道,手依然按在剑柄上。
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嘲讽,似乎对夜无眠的警惕毫不在意。
他轻轻吐掉口中的狗尾草,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呵呵,我还要问你为何在此呢?荒郊野外,杜康破寺,这里平常几乎没人来过,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青年一开口说话,夜无眠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此人的功力,深不可测,超过第二境!
青年给他的这种感觉,他只在岳不欺身上,感受到过类似的。
都是那种毫不遮掩的攻击、直刺,是一柄出鞘的利刃,挥舞间就要杀人的,谁都不能忽视的锋芒!
第三境,沁髓境!
夜无眠的心,犹如这片山谷,沉到了底。
“我来此,自然是有我的目的。”
夜无眠平静地回答,尽管心中波涛汹涌,但他的声音,尽量维持着沉稳,如同古井无波。
他尝试直视青年,尽管眼睛,被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刺得有些疼痛。
“现在,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此了?”
“哈哈哈哈……”
看到夜无眠努力与自己对视的模样,青年仰天大笑数声。
这声音,听似豪迈,实则狰狞。
一把长剑化作精光,蓦然飞来,抢在夜无眠视线转移之前,割下了地上白衣尸体的头颅。
头颅旋转着飞来,青年左手接住头颅,右手接住长剑。
“哈哈,你也看到了,我是来杀白鹤老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