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剑缘

夜无眠赶到岳王庙时,大殿、耳房都一一细看了,又添了两具尸体。

乃是那在庖厨中,烧火的潘师弟和马师弟。

潘师弟修为不及顺通,应是被癫狂的马师弟一剑杀死;马师弟则可能是吸多了毒邪瘴气,昏晕下去,运气不济,正好掉入煮沸的油锅之中。

夜无眠走进看时,肉香早已溢满了整个厨房,马师弟与孙师弟两人,都赴汤蹈火,被滚烫的水煮得肿胀起来。

可怜孙师弟的头颅,浮在水上,两只眼珠子惊恐鼓出,在沸水水泡里,上上下下咕噜沉浮。

“你倒是个稍好的人,可惜了。”

夜无眠感慨一声,没有多作停留,来到正殿之中,捡起那把被米师兄放在地上的青釭剑。

此剑颇有灵性,一入手,原本将熄将隐的青光,好似火上被泼了油一样,扑腾冲起,一时旺盛起来。

几欲要与殿内四角插着的火把,争光竞辉了。

“这剑现出如此异像,莫非是与我心意相通,认我为主乎?”

夜无眠欣喜万端,抚着这剑,赞不绝口。

志怪故事传说中,剑遇真主,会以各种异像暗示。

青釭剑在米师兄手中,光华隐却,自愿埋没蒙尘;在夜无眠手中,恨不得要把青光如火般绽现。

前后对比,两相思量下来,夜无眠心中愈发肯定,青釭剑定与自己有缘。

“倾~”

长剑出鞘,带出龙吟之声,夜空的寂静好似要被这剑啸之声冲破。

青色的剑身,光芒如温暖的璞玉,散发着热力,沁润着夜无眠的手。他将内力涌出,附于剑上。

内力渐次覆盖剑身古老的铭文、刻迹,把青光冲更亮了,翻滚澎湃起来,如同怒海狂涛,沿着剑身冲击开去。

夜无眠还未使招,剑气已星星点灯溢出,把旁边的空气,都扭曲了三分。

强大的力量,令一旁的松纹剑,颤抖了起来。

很显然,松纹不如青釭,被其威势压着,才会如此。

日后与人对敌,青釭剑在手,甚至可以弥补修为、剑法不足的缺憾,能成为对战胜利的决定性因素。

“既如此,青釭剑,以后你就随我了,助我一起闯荡江湖。我虽比不过常山赵子龙,但是比你第二任主人夏侯恩,当是要强上不少,必不致你埋没,明珠蒙尘!”

夜无眠自言自语一番,青釭剑似乎听懂,积极发出剑鸣唳唳,兴奋抖动,恨不得立即与人对敌,立个首功。

夜无眠还剑入鞘,看着剑身的青光,却又道:“青釭剑虽好,可是这光芒太炽。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总是这般亮着,未免过于招眼,引来贪剑之人,可就不好了。”

他话音才毕,那青釭剑顿时收了光芒,止了微微抖动,剑鞘上的小篆文好像也淡了几分痕迹。

青黑的剑身,纵使四个火把交相照映着,也没了光彩,不起眼地地像一堆枯柴什,吸引不了半点注意。

如此一来,夜无眠的担忧,可以平息了。

夜无眠直呼神奇,上下把玩,爱不释手,更胜过松纹剑。

把青釭剑收了,别在腰间。

他本就有同时佩戴两把剑的经历,即便青釭剑略重一些,他也不觉得是负担。

开了门,把那群男女拴着的马,都解了缰绳,拍着马屁股,催促四处逃散了。

只留下一匹最年轻力壮的白骏马,把它牵到一个安全地带,拍了拍马头,笑道:“却不能放你走,日后山高路远,还多要仰仗你的脚力。”

这马儿甚是高冷,对于他的话,不咸不淡,没有回应。

只晃着头,耳朵扑打几下,马尾扫来扫去,嘴里喷出热气一腔。

夜无眠重回庙中,在关公残破的雕像之下,恭敬拜倒。面容严肃,沉声道:

“关公容禀:江湖散人夜无眠,途经此地,借宿贵宝庙,半夜惊醒,得遇强人若干,遂藏身庙顶,识破其天怒人怨的勾当。本欲出手击杀,仰仗关公神力先发,迷乱其心,致互残相戮,纷纷尽亡。庙中亦有受害幼儿八位,皆已回天乏术,魂归地府。

今,夜无眠恳请推倒贵庙,一把火烧尽,将庙中善恶,都烧作灰烬。比及鬼差前来,着送幼儿往生;但务将恶男女魂魄抓获,勿使漏网一人,即令城隍府台问审,核定愆尤,押送冥界,或以油锅剥煎,或以烈火焚身,令其为生前作恶,补罪受过!”

说毕,夜无眠郑重磕下响头三个,抬首望着关公正像,目不斜视,胸怀坦正,心无杂念,与其对视良久。

“火起时,必会殃及关公金身。若有得罪之处,夜无眠百年之后,魂失冥路,再来赔罪。”

再拜三叩首。

眼角觑着殿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夜无眠赶到厨房,把干柴一摞一摞,都提到正殿之上。

半晌后,庙中火起,青釭剑冲天而出,夜无眠激荡起身,一剑“寒风吹凌谁似我”,把庙宇横梁,都打断折落,加入火中。

火势更加凶猛起来,毕毕剥剥,好似祝融挥动火神幡,熊熊冲天,映得白雪蒸融。

想来用不了多久,这庙就将烧得一干二净。

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闻到了烤肉香味。夜无眠皱了皱眉头,不再停留,去牵了马,抱了幼儿,准备沿着大路,出山而去。

雪光映照之下,幼儿胸上挂着的平安福,长生锁甚是显眼。

夜无眠身子颤了颤,仔细往幼儿脸上看去。

先前惶急,只是马虎一瞥,未曾看得细致。

现在诸事落定,他才分明认出,这安静睡着的幼儿,竟是今日白天时,赐他酒食的老媪,怀中所报的孙子。

把襁褓看了又看,将这张幼儿脸和白日时的记忆对了又对,回想起米师兄等一干人的对话,夜无眠失落落,拳头咯咯作响,回望身后火光黑烟,眼中是彻骨的寒。

终是化作无力一叹。

而后良久,他翻身上马,挥着鞭子,驾驭这匹与他不甚熟识的白马,朝那老媪的农家赶去。

这马儿甚是聪慧,沿路避开深坑、难行路段,三四里的雪地艰途,不消得两刻钟时,便就赶到目的地。

夜无眠下了马,抱着幼儿,呆立茅草屋前。

血腥味扑上鼻间,四段尸体煎痛着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