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昏暗,祁翼寒知道黎臻正在看他,喉咙发干地轻咳几声,艰涩开口。
“我爸跟我妈离婚后,一直有给我寄抚养费,起初是寄到大队,被村支书偷偷扣下,后来是我妈收到一封举报信才知道这事,那个时候她已经嫁给祁大富,怕祁大富知道,就找了她兄弟张锋帮忙把钱从村支书手里要了出来。”
“之后,我住进张锋家,张锋没结婚,拿我当儿子养,对我还不错,我长到六岁时,祁大富知道了抚养费的事,打了我妈一顿,逼着我妈把我接进家门,对外就说我小时寄养在舅舅家,抚养费从此全进了祁大富口袋。”
黎臻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难过地伸手抚上祁翼寒微凉的脸。
黑暗里俩个人谁也看不清谁,那种独属于女性的柔软却更能撞得人心肝乱颤。
祁翼寒抓着黎臻的手送到唇边轻吻,继续道。
“在我上高一那年,我第一次见到祁峥,他自称是我亲爸,还说要带我走,我没同意,狠揍了他一顿,祁峥没还手,还夸我打人够狠。”
黎臻很想说打的好,但基于教养她没太狠骂,只道,“他那是愧疚。”
祁翼寒长舒口气,淡笑轻嗯。
“我从来没想过会干出这种忤逆不孝的事,但我也觉得他夸的对,再来一次我还揍。”
黎臻咯咯地笑,从港城回来后产生的隔阂在这一刻随之消融。
“那后来呢?”黎臻问,“我听祈莲说,你参军前被人抓走过,不会就是你爸干的吧?”
“就是他干的,他派部下把我抓过去,逼着我报名加入他所在的基地,我不肯,一点也不想沾他的边,绝食两天逼得他只能放我走。”
黎臻趴到祁翼寒胸口,祁翼寒把被子往上拽裹住黎臻双肩,俩个人暖乎乎地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格外惬意。
“我跟你结婚三年了,他怎么才想起来看我?”
闻言,祁翼寒嗤笑,胸腔的震动响在黎臻耳里闷闷的好听。
“谁让你忽然就成了摸骨神手呢,祁峥那人特别惜才,最欣赏有能力的人,听说儿媳妇这么厉害哪能不来看看。”
黎臻冷嗤,“赶情以前是嫌我没本事压根没稀得搭理我啊,这公爹也忒势利眼了些。”
愤愤不平的吐槽逗得祁翼寒笑个不停,手指轻点着黎臻的小鼻子学着黎臻的用词道。
“应该录下来给你公爹听听。”
“录呗,我帮你多说说他,差点害得我没了丈夫,说他都是客气的。”
谁当父母的能忍心丢下三岁的孩子自生自灭,黎臻不敢想象如果祁翼寒没挺下来会怎样。
祁翼寒静默不语,那段致暗时光让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关于祁峥和母亲的形象都是他们重新出现在他生命里后,他因着现实的形象影射到梦境中去的,他不需要控诉祁峥的无情,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祁峥离他和他的家人远些,最好永远不再联系。
“那他没有再婚吗?”这么多年过去了,祁峥总不可能还是单身吧,黎臻是不信的。
“结了……”祁翼寒脑海里闪过洛尘调查后上交上来的结果,祁峥娶的是当年老领导的女儿,之后生了个儿子随母姓,名叫梁落寒,名字是祁峥起的,听起来倒像是很在意他这个儿子似的。
“没生孩子?”黎臻追问。
祁翼寒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黎臻知道他是不想回答,被父亲不顾死活地抛弃,而同父异母的孩子却享受着满满的父爱,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痛彻心扉,祁翼寒不是铜墙铁壁,他也会疼也会难过,所以,他凭什么擅自做主,把她的孩子交给别人,放了个狼崽子在她身边?
越想越气,黎臻张口咬在祁翼寒胸口,疼得祁翼寒惨呼。
祁翼寒疼得厉害,起身打开灯撩起睡衣,胸口深深一圈牙印,血从伤口里流出,随着起身的动作垂在伤口边缘,像是溢出眼眶的泪。
此时的黎臻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不,更准确来说,是只亮出利齿的兽,凶相毕露,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祁翼寒的脖子。
“你,怎么了?”
祁翼寒被眼里闪着恨意的黎臻惊到,伸手抹点黎臻唇边血迹,安抚地去摸黎臻头顶,却被黎臻一掌拍开。
“别碰我!”
黎臻重生而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料定祁翼寒暗中隐瞒换孩子的事确有隐情,但骨肉分离的疼是实打实的,她怎能不恨他?
“到底怎么了?”前一秒还在和风细雨的与他聊天,后一秒便疯了似的咬他,祁翼寒不敢惹发怒的黎臻,试探着给她裹上被子免得冷到。
为了肚子里的宝贝黎臻没拒绝,自己抓着被子裹成蝉蛹滚倒床上,背对祁翼寒阖上双眼。
祁翼寒没了被子,从衣柜里翻出件军大衣盖在身上,面朝黎臻躺回床上,盯着黑暗中隐约的轮廓回忆刚刚的对话。
他没回答祁峥再婚后有没有生孩子,所以她就生气了?这是什么道理,祁峥生没生孩子关他们什么事。
祁翼寒没去管胸口的伤,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去。
翌日,黎臻去医院探望陶宁,竟然见到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祁广看到黎臻和祁翼寒一同出现,同样眼带惊讶。
“大伯……”祁翼寒同祁广问好,转头给黎臻介绍,“这位是大伯,祁峥的亲哥。”
祁广嗔笑,“你这孩子。”
黎臻懵了,祁广上一世是祁大富远亲,如今怎么成了祁翼寒亲大伯了?
“你好,我叫祁广,是翼寒的大伯。”
祁广伸手向黎臻,黎臻机械地抬手轻握了下。
“大伯有孩子吗?”黎臻问,他记得祁广的儿子长得特别像祁翼寒,按时间算,这个时候祁广妻子应该和她一样正怀着孕。
气氛有一瞬的凝重,祁翼寒岔开话题问祁广。
“大伯,你来这里做什么?”
祁广收起眼底郁色,道,“白万澜的事我听说了,他利用我公司分公司副经理的身份欺骗乃至破坏他人家庭的事,对我公司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这次特地来探望陶宁同志,也是为了表达我公司对受害者的歉意。”
白万澜应该就是要娶陶宁的那个男人,但他不是自己开公司的而是打工人?那为什么上一世会是因为破产自杀的?黎臻越听越迷糊。
“大伯是怎么知道的……?”黎臻试探地问。
祁广叹口气,道,“黎明酒店是我的产业,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黎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