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梁福苏看了眼跟来的京兆府尹刘大人,跪求道,“请您同意开棺,孙儿想要一个真相。”
青芜亦道,“老侯爷,福珠珠去世多年,还会托梦于太子妃,可见她死不瞑目,请您为她报仇,好让她早日安息。”
老侯爷看向卫清晏,“这是珠珠的意思?”
卫清晏微微颔首。
算是吧。
建议是她提的,福珠珠赞成的。
老侯爷眸色沉沉,沉默半响后,对梁福苏道,“你陪刘大人过去。”
珠珠既是死在梁永安和月嫔手上,月嫔是后妃,出宫不易,珠珠应该是在宫里被他们杀害的。
可当晚无论是宫里还是府中,都有不少下人见过珠珠跟着梁永安出宫。
跟着梁永安出宫的是易容成珠珠的冒牌货,所以,她回府侯就佯装闹脾气将自己关在闺房,是怕穿帮。
当时梁永安还爱女心切的去老妻面前,为珠珠说好话,几次叹到珠珠并非对祖父祖母失礼,而是在宫里听闻忠勇侯世子出事,一时伤心想单独静静。
现下看来,他的举动既是阻止老妻去看珠珠,也是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一颗让他们相信珠珠是为忠勇侯世子殉情的种子。
而宫里想要藏一具尸体不难,但想要将珠珠的尸体运出宫来,绝非易事。
且珠珠是失踪了好几天,才在湖中找到了尸体,在此期间,他们曾四处遍寻无人,甚至他当时也怀疑过,那晚出宫的不是珠珠。
为此,还大着胆子请先帝允他在宫里找人,先帝虽不快,但还是允了。
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但有了他搜宫的事,月嫔更不敢将珠珠尸体运出宫。
那么湖里捞出来,最后被葬入他梁家祖坟的尸体,就不可能是真正的珠珠。
既不是珠珠,为何还要开棺呢?
老侯爷思忖间,又看了眼卫清晏,她依旧是双手负于身后,明明是女子之身,却站出如松的气势。
比皇后更有帝王之姿。
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皇后自诩公正严明,要求一切案子必须有据可依,有制可循,珠珠去世多年,早已难寻证据。
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梁永安和月嫔绝不会承认,官衙也不敢严刑逼供。
就算他强行逼得他们承认,届时,也能被说成是屈打成招。
但若开棺的尸骨可证明,尸体并非死于溺水,那么珠珠的死便存在异常,梁永安这个最后一个见到珠珠,也是最先发现珠珠尸体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再严刑逼供,就不算违反皇后制定的规则。
他家珠珠哪里有这样的城府,只怕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太子妃的谋算。
怪不得梁永安会诬陷到她头上,才来凤昭几日,就摸清了这一切,皇后如何不惧。
但无论她今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总归她在帮珠珠,这个情他记下了。
梁永安可不这样想,他恨死卫清晏了。
“父亲,她来凤昭妖言惑众,定是包藏祸心,您别信她,珠珠去世多年,您何苦再因外人之言,叨扰她的安宁……”
老侯爷拳头又紧了几分,让儿子长出这副畜生不如的样子,他责无旁贷。
可眼下他不能再动手,真让梁永安死在他手里,反而坏事。
但再也不愿听他狂吠一个字,朝身边老汉使了个眼色,老汉会意,将梁永安双手反绑了,再脱了自己的袜子,塞进了梁永安的嘴里。
梁永安被熏得直翻白眼。
老侯爷见此,也只当没看见。
“公主,镇北侯府的登记册子全部检查完了。”容与的声音响起。
青芜问道,“如何?”
“镇北侯府得到的赏赐里,并没有宅子里搜出来的那些。”
意料之中,青芜看向了月嫔,“你怎么说?”
恰在此时,下人拖着月嫔的女儿到了,十五六岁的姑娘,嘴里骂道,“你们这群狗奴才,不想死就放开本姑娘。
本姑娘没做的事,休想赖在本姑娘头上,放开,否则等爹爹回来了,定饶不了你们……”
那日惊鸿一瞥,她看上了归国的太子,她虽知自己美貌无双,但她想要万无一失。
听闻楼里的女子最是擅长魅惑男子,她便偷偷将醉春阁的头牌请了来,正关了房门听她传授心得。
这群不知死活的奴才便闯了进去,说她对老夫人下毒,她几时对那老婆子下毒了。
那些话既是骂奴才,也是骂给两个老东西听的,可当她看到狼狈的父母,意识到不对,骂人的话戛然而止。
月嫔见女儿果真被带来,忙膝行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开恩啊,二小姐才刚及笄,她还未出阁,您不能这样对她。
我什么都没做,我的孩子更是无辜,您不能私设刑堂,我定会敲登闻鼓告到娘娘面前。”
“珠珠出事时,才刚满十三岁。”老夫人喃喃,“她连及笄都不曾。”
梁二小姐听了月嫔的话,反应过来,喊道,“祖母,孙女是冤枉的,孙女没给您下药,孙女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受家法。”
她出生时,便是镇北侯府唯一的小姐,虽偶尔被人背后嘲笑是外室女,但爹爹疼她如掌上明珠,当着她的面,那些人也都只会捧着她。
除了无法和公主比,她便是这皇城里的天之娇女,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拿住她的下人,都是老夫人带来的,老夫人没发话,那些人便会遵先前的令,将她按在长条凳上。
木板还没落下,她的尖叫便已穿破了云层,老夫人年纪大了,被这声音一刺,心脏剧烈跳着。
卫清晏见她面色发白,嘴唇发乌,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老侯爷,“这是安神丸,老侯爷若信得过,可给老夫人服用。”
老侯爷也看出老妻的不适,没有迟疑,他接过了瓷瓶,“多谢。”
能瞒过皇后派去的御医,也得亏太子妃给的药,既然已经用过她的药,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是两条老命,老妻若去了,他陪着便是。
在他拿出药给老夫人服下时,先前那老汉又寻了个布条将梁二小姐的嘴也堵上了。
这次倒不是袜子,可娇小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痛,才打三板子,就晕了过去,板子却未停。
月嫔挣扎着要替女儿挡着,被青芜的人扣住。
青芜看向她,“还不肯交代么?”
“你们欺人太甚,我钟丽不服,我要状告你们以权压人,皇后娘娘公正,定会为民妇做主。”
钟丽双眸浸着阴毒,“民妇家中的东西皆是侯爷所赠,民妇只是个乡野妇人,哪里认得什么宫里的宝贝。
若不是侯爷赠的,定然也是你们提前放进去陷害民妇的,民妇要为自己和女儿申冤。
况且,老侯爷刚已同侯爷断亲,你们已不是二小姐的长辈,有什么资格动用私刑?”
服了药丸缓过神来的老夫人,听到她这诡辩,恨声道,“衙门备案的文书还没送来,泼醒,继续。”
外室不曾入侯府的门,她不能打,但梁家的孩子她还是可以处置的。
“你们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卫清晏突然到了月嫔面前。
无人听到,梁福珠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姐姐,姐姐,我想亲手报仇,我想亲自报仇,求姐姐成全我。”
她的声音凄厉中带着哀嚎。
卫清晏终是心软,声音变成了梁福珠的,“当年我向你求饶时,你可曾心软过?
这世间的恶,不是你不承认,便可抵赖的,这些年你大抵已经忘记了我当初是怎样的痛。
没关系,我会让你亲自体验,若不够,还有你的女儿,以及你那个眼下还躺在妓子肚皮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废物儿子。”
这熟悉的声音让月嫔眼里俱是恐惧,想到某种可能,她惊慌道,“不要。”
可卫清晏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锋利匕首,寒光一闪,砍向了她的手腕,血光四溅中,伴随着月嫔的喊声,一只保养极好的手掌掉在了地上。
月嫔还没来得及喊痛,背后就被人点了穴位,接着,她看到卫清晏手臂一抬,那只鲛人瓷瓶便从院外飞来,稳稳落在了她面前。
鬼,有鬼!
她心里咆哮,身体因恐惧而发抖。
可卫清晏又是脚轻轻一踢,那瓷瓶就到了梁二小姐身边,只一眨眼,卫清晏也举着匕首到了瓷瓶边上。
她依旧是梁福珠的声音,却比刚刚更多了一抹阴森恐怖,“你若还不愿告诉众人,你们是如何残杀我的。
我便拿你女儿示范给他们看,只不知这瓷瓶能否装得下她,那我只能将我这妹妹切的再细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