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初伤得很重。
后背鞭痕纵横交错,血肉模糊。
她皮肤白,那些血淋淋的伤口看着愈发可怖。
医生给她上药的时候,手指都在发颤。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会用鞭子这种东西把一个女孩子打成这样,怎么下得去手的。
尤其旁边还有一双冷到极致,怒到极致的眼睛在盯着。
林沐办好住院手续回来,站在薄锦琛身后。
看到言初惨烈的样子,都忍不住面露动容,“薄总,陆小姐那边又打电话来催,说是……”
短暂的停顿让薄锦琛偏头看了林沐一眼。
林沐浑身一颤,眼皮低垂,“……说您如果再不过去的话,就再也别去了。”
薄锦琛哼了一声,扭头继续盯着医生给言初处理伤口。
林沐了然,转身出去回电话。
刚走出病房,就看见薄夫人带着薄锦婷气势汹汹的过来。
高跟鞋在走廊光洁的地砖上踩出铿锵清脆的声音,林沐侧身往旁边靠,微低了下头语气恭敬的喊了一声,“夫人,大小姐。”
薄夫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林沐皱了下眉,暗暗摇头。
薄总年幼的时候,薄老爷子将薄家交给了薄先生,然后就移居国外过逍遥自在的养老生活去了。
谁知道薄总七岁那年,薄先生飞机失事骤然离世。薄夫人和薄先生那时候感情浓烈,痛不欲生,这才导致薄总被有心人绑架追杀,差点命丧黄泉。
如果不是言家人恰好遇到,救了他,恐怕现在薄总连尸骨都已经没了。
按理说,薄夫人就算不对言初感恩戴德,也该对她多些疼惜才对,可薄夫人却很讨厌言初,这种讨厌从言初被老爷子带回薄家的那天一直持续到现在。
哪怕外界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议论,说薄夫人忘恩负义,说薄家一家子都是冷血无情的人,薄夫人也没对夫人有任何一点好脸色。
这次将夫人打成这样,又气势汹汹的杀过来,怕是又要和薄总吵起来了。
林沐叹息一声,转身去给陆雅溪回电话。
病房里,医生给言初清理伤口不能打麻药,言初疼得醒了过来。
趴在床上,脸色苍白无血,目光呆滞地盯着身下的枕头,一动也不动。
就算薄夫人闯进来的时候,踢门声音很大,吓得医生手一抖,棉签直直戳进言初伤口里,她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薄锦琛看着言初这个样子,蹙了下眉,扭头看向门口冲进来的薄夫人和薄锦婷,眸色陡然一沉。
“你们来干什么?”
幽冷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薄锦婷被刺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
言初身上那些伤,虽然不是她动的手,但她当时也在旁边煽风点火来着。
薄夫人倒是丝毫不受影响,直直对上薄锦琛的目光,“怎么,你还要为了这么个贱丫头,跟我决裂吗?”
薄锦琛回过头,不再看她。
那冷漠的目光,刺得薄夫人心头火气噌地烧起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我打她两下,你心疼了?”
薄夫人语气尖锐,满是不屑愤怒,“那你就不想想,我为了让她怀孕,做了多少努力,又盼了多久。结果呢?她居然随随便便就把孩子给打掉了!而你呢,还帮她瞒着!你们把我当什么了?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薄锦琛,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就没我!”
薄锦琛豁然回头,冰冷视线如利剑一般刺在薄夫人脸上。
薄夫人心头一颤,莫名有些不安。
可最后,还是咬牙忍耐着,直直的站在那儿。
今天,她一定要让薄锦琛在她和言初之间做个选择。
她就不信了,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会为了个哑巴不要她!
病房里,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给言初处理伤口的医护人员此时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豪门的这些恩怨密辛,可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随便听的。
搞不好,就连命都要搭进去。
就连薄锦婷,神情都有些惊愕。
她以为她妈大半夜过来,只是因为怒急攻心,想再给言初一点教训。
怎么就……突然发展到极限二选一环节了呢?!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在薄锦琛散发出的极大压迫感下,一个音节都不敢发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去看了眼趴在床上的言初。
她依旧是那副带呆愣愣的表情,视线盯着身下的枕头,整个人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
气氛依旧沉默,薄锦琛的眸子幽冷深谙,似乎一派平静。
可是在这平静的背后,又有涌动的暗色在静静流淌着,是叫人窥探不出的风暴。
薄夫人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自然知道,这些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逼薄锦琛做选择了。
可是每一次,他都是这样沉默。
或者,直接用救命之恩,再用一句“不可能”回绝!
可是这一次,她必须要把言初这个哑巴赶出薄家!
她冷冷看了言初一眼,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满溢出来,“你知道医生还检查出来了什么吗?”
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言初身子突然颤了一下,手指一点一点蜷缩攥紧。
身后医生小心的瞥了她一眼,询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言初摇摇头,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垂下,盖住了眸子里所有的情绪。
薄锦琛看了眼她异常的反应,随后将目光缓缓落在薄夫人的身上。
他淡声开口,“检查出了什么?”
薄夫人冷哼一声,“她得了子宫肌瘤,那个位置和大小,必须立刻手术切除子宫!”
一个女人,失去了子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以后都只能是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
他们薄家的儿媳妇儿,怎么可以生不出孩子。
薄家偌大的家业,怎么可以无人继承。
所以言初必须滚出薄家!
吧嗒。
一滴眼泪砸在言初面前的枕头上,晕染出一大片水渍。
言初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白得可怕。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撕开,言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剥光了,放在砧板上的鱼,是生是死,借由掌控着屠刀的薄家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