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说不定是你前世夫君

长杳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只记得自己逃亡途中好像闯进了一团雾,紧接着意识开始不受控制,思绪变得混沌。

昏迷前最后那刻,有人接住了她。

“所以,我像发了疯一样想从悬崖跳下去。你拽不住我,就跟我一起跳下来了?”

长杳茫然错愕。

她捂着隐隐阵痛的头,挣扎着从裴韶怀中仰起脸。

火光中,白稚的面容衬着披散肩头身后的墨长发,瞳仁澄澈,显得格外温软。

“那我堂兄呢?”

“在找到你之后,我便已经遣霜刃赶去救他了。等他将谢容远安全送回营场,应当就会派人来寻我们。在这之前,等着吧。”

裴韶倚着石壁,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修长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顺着她垂落肩头的发,眉眼温和,垂眸睨她。

“怎么说,现在又救了你一命。”

“民女来世定当做牛做马衔草结环……”

“且慢,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

裴韶被怀里小姑娘气得发笑,他屈起指节将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与她平视。

少年凤眼微眯,姿态慵懒而雍容。

“以身相许给我还委屈你了?”

“裴韶!”

长杳推他。

少年哀唤一声,缓缓松开圈着她的手。冠玉般的脸上甚至能看出几分委屈来。

“就算不以身相许,倒也不能急着谋杀救命恩人吧。”

听他这么说,长杳这才发觉他膝盖处血淋淋一片,已经干涸的深色血渍染透了雪白的中裤,在晦暗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悬崖高又陡,摔下来时裴韶几乎是将她整个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一丁点损伤。

自己哪怕轻功再好,在巨大的冲击下还是摔伤了腿。他倒霉的拖着断腿寻了处遮风挡雨的山洞,撕了外衣以草药替她处理好伤口,又忙不迭去拾柴生火,怕她着凉发热。

安置好一切,裴韶这才能稍微放下心来搂着她稍微闭眼歇息会儿。

长杳眼睫颤了颤,有些愧疚,嗫嚅着唇好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她起身要去看裴韶的伤腿,却被少年环着腰又揽了回来。

“别看,要做噩梦的。”

“裴韶。”

“嗯?”

“你莫名其妙对我好做什么。”

她抬眸,明澈的杏眸完整的倒映着少年的脸。忽颤的眼睫暴露了她紧张的心绪,哪怕她极力想佯装随意,心跳声却急促明显。

素白如梨花的脸,衬着一双无害的双眸。

裴韶抱着她,简直感觉像是往怀里揣了只兔子。

这只兔子呀还眼眶红红,惹人心碎。

他轻笑。

微凉的指腹缱绻的贴上她侧脸,捧着她的脸颊。一字一顿,一本正经的认真开口。

“说不定上辈子我是你夫君呢?”

“……白痴。”

嘴上这样嫌弃的骂着,可想到他鲜血淋漓的伤腿,长杳心中一阵闷沉,心慌意乱。

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或者说怎样才能稍微给他带来些帮助。

犹豫片刻,她缓缓将脸埋进他怀里嗅着他衣袖间青叶微苦的淡香,伸手圈上少年精瘦的窄腰,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

温热与微凉相贴,墨发交织,寂静窄仄的山洞里,就连呼吸也似乎不分彼此。

裴韶一怔,随即舒展眉眼。

他凤眸含着温和的笑意,无奈将怀中柔软娇小的珍宝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抱着,垂眸,将盖在她单薄背脊上的外袍又往上扯了扯。

外面雨声嘈杂,火堆燃着温暖的光,一时间竟觉得岁月轻缓。

“阿杳…”

……

——

不知何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天光大亮。

裴韶动了动,怀中已经空无一人。掌心,有什么东西硌得微微生疼。

他摊开手掌,一枚小小的雕琢着梨花的银镯静静躺着。银色清亮,虽瞧着做工有些老旧古朴,但显然被主人保管得妥帖。

裴韶怔住,眼底几分沉痛哀意,将镯子小心翼翼的贴着衣襟放在了胸口处。

“你醒啦!”

山洞口,少女挽起衣袖,裙摆也被利落的束短,整个人看上去干练利落。

她长发以一根青枝随意斜绾,几缕碎发落在脸颊侧,衬着莹白的脸更添了几分纯净,素衣白裳,笑容清澈,鲜活明媚。

此刻,她手里正揪着一只肥成球的野兔。

野兔胖啾啾灰扑扑的,长耳朵被拎着只能气急败坏的猛蹬后腿,嚼动的三瓣嘴里还叼着一根青草,眼睛圆溜溜的,瞧着滑稽又可爱。

被毛绒绒的蓬松触感治愈,长杳叹气,挫败的将它放落在地,拍拍它茸茸的屁股。

“行了行了,不吃你,赶紧滚。”

野兔犹豫片刻,试探性将嘴里没嚼完那半根草吐到她掌心,惴惴不安一溜烟的跑了。

长杳捏紧草,气得腮帮子鼓鼓“回来,拿走,谁要吃你这根破草啊喂!!”

裴韶失笑,支着胳膊要坐起身。他刚动了一下,就被走进来的长杳按住。

小姑娘扔了几个野果给他,又拨弄火堆添了新柴。

“吃吧,大概没毒。我出去转了一圈,这地儿偏僻荒无人烟只能坐等人救。你伤口发脓有点发低烧,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但现在你还是最好不要活动了。”

说到这,长杳就有些胆战心惊。

黎明蒙蒙亮那会儿她察觉裴韶身上烫得厉害。她迷迷糊糊爬起身,发现他小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甚至泥水都没有处理干净。

大抵是两人摔下来不久就下起了雨,他只能拖着伤腿搜寻干柴跟草药,不经意感染了。

她好歹也在药铺生活了五六年,基础的药理知识还是有的。趁雨停去附近坡上寻了些药草替他敷上,又将断腿以木板固定。

不管怎么说,至少腿是保住了。

作为尊贵的伤患,裴韶索性好整以暇往干草上一倚。

哪怕只着中衣,面容失血苍白,姿态依旧处处透着清贵,从容不迫。

“过来。”

“…做什么?”

长杳狐疑的凑过去,结果被少年拽得跌坐在他身旁。

他单手托腮支着胳膊,薄唇噙笑,像只狡黠的大狐狸一样眯眼不怀好意的笑着,另一只手覆盖在她细软发顶像摸兔子一样来回摩挲。

“真乖真乖,阿杳真厉害呢”

“……”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跟动作算什么?

想到他的腿伤,愧疚的长杳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