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谢朝歌的谨慎,不应该连这么明显的圈套都会直愣愣踩进来。
前十几年顺风顺水几乎让谢朝歌得意忘形,而自从谢长杳回府之后,她已经失败过太多次,太崩溃,太耻辱,太想赢了。
那种迫切想要将谢长杳踩在脚底碾成灰的冲动盖过了理智,就连系统的提醒都置之不理,一意孤行,哪怕有一丝成功的机会她都不愿放弃,拼了命的去钻。
长杳一开始其实是不太清楚谢朝歌想做什么的。
只是后来处理完云诗的事,烟词交代云诗曾用亲人威胁她从飞花院偷走自己一件贴身物件,长杳脑海里这才粗略有了眉目。
恰好身边有张闲暇时被江嬷嬷教了绣着玩的手帕,长杳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将它拆开临时在内层随意绣了个“歌”字,并抱着钓鱼的心态吩咐烟词将帕子塞进云诗掌心。
云诗都死了,谢朝歌竟也没有半分怀疑。
此刻,长杳眉眼带着怜悯,摇摇头,看谢朝歌的眼神宛若看着路边讨食的乞丐。
“姐姐,方才从王公子身上找到帕子,你一口便咬定是我私相授受,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义正辞严高声斥责着一件根本没有确定真相的事。
可如今帕子里绣的是你的名字,你怎么就口口声声说是误会了呢?”
“杳杳…不是这样的,姐姐…姐姐只是担心你不懂事会做错什么事,你怎么能这样想姐姐呢?既然现在证明这是莫须有的事,是那位王公子醉酒后胡言乱语,你怎能抓着这件事不放。”
谢朝歌脸色惨白,面对着谢太傅与谢夫人不算和善的目光,她额上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竟不自觉的开始双腿打颤。
该死,一开始她以为凭借这件事至少能辱坏那小绿茶的名声,毕竟王家的主母可是出了名不讲道理的泼妇,若是被她攀咬上,在京城就得名声扫地。
就算不能把这小绿茶嫁进破落户王家,可她名节以毁,还是会被自己压过一头的。
甚至,说不定谢太傅谢夫人也会失望的放弃这个不检点的女儿,转而专注培养她。
可现在,一切都成泡影了。
她在谢太傅谢夫人面前的形象,再也洗不干净了!
心乱如麻的在系统的道具库里翻找着一切有机会翻盘的道具,谢朝歌精神恍惚,只感觉自己猛地被人推了一下,若不是谢怀瑾扶了她一把,她差点就瘫倒在地磕得头破血流。
抬起头,那王氏如乡野村妇般捋起袖子,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粗鄙不堪的难听话。
“小贱人,勾引人勾引到我儿子头上了,敢做不敢认竟然还污蔑自己的妹妹,呸!不要脸。”
谢朝歌前十几年好歹也是在太傅府养尊处优的贵女,哪听过这么粗俗的谩骂,她当即浑浑噩噩的躲到谢怀瑾身后,难堪的咬着唇,小声辩解着:“我没有,真的没有……”
这副战战兢兢鹌鹑般模样,哪还有先前雪莲般冰山美人之姿。
面对着诸多讥讽目光,向来自诩清高如莲的谢朝歌紧咬银牙,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一道阴柔的声却宛若天籁般,将她拯救了出来。
“怎么,谢小姐关心则乱担忧妹妹的声誉,此等善良之举也要拿来被耻笑?”
七角琉璃宫灯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裴晏寒缓缓走了出来,面容邪魅,瞳深如潭,唇红似血。
“哪…哪敢,想来只是一场误会,是下官这不争气的儿子喝醉酒顶撞了太傅府家的千金小姐,再加上贱内粗鄙语言有失,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下官这就走,这就走。”
王氏不知道裴晏寒是何等存在,可王大人在旁边要被吓破胆。他面上挂着谄媚的笑,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将王氏与王扬拉走,那狼狈背影,宛若被野兽追击时逃命般。
沉亲王都亲自出场为谢家大小姐说话了,谁敢不服?
原本看热闹的官员亲眷宫女太监皆做鸟散,几个职位略高的老古董临走前则一脸复杂表情调侃着谢太傅。
“你生了两个好女儿啊老谢。”
一个被沉亲王护着,一个有太子殿下撑腰,京城就没有比谢家更风光的。
戏已散场,没玩尽兴的长杳略感失望,她撇了一眼被落在地下那条孤零零的手帕,抬眸望向了裴晏寒。
“看来不仅弹琴绣花,王爷似乎对小姑娘互扯头花这种事也很爱掺合啊。”
她话音刚落,就被谢太傅拉到身后护着。
长杳犹不嫌事大,“王爷这般欣赏姐姐,怎不将姐姐娶回沉亲王府,硬生生让姐姐拖至十七岁仍待字闺中。王爷是不能还是根本就不想呢?!”
“杳杳!”
谢朝歌心底涌出浓烈的恨意来,甚至顾不得再伪装和善姐姐、演什么姐妹深情。若不是系统限制她不能亲自对女主动手,她现在就恨不得将谢长杳狠狠踩在脚底!
长杳娇嗔着,反而上前亲热的挽住了她的手。
“开个玩笑嘛,姐姐怎么还真生气啦。这可不行,杳杳不想被姐姐讨厌。”
谢朝歌很想甩开谢长杳的胳膊,可现在,已经容不得她再任性妄为了。哪怕失去了谢太傅谢夫人的信任,至少在裴晏寒面前,她得维持善良温婉如春日熙光般的救赎者形象。
只有这样,裴晏寒才会认为自己是他漆黑生命里唯一的光亮。
想了想始终卡在75%的攻略进度,谢朝歌暗自幽怨的嗔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裴晏寒。她咬唇,摸了摸谢长杳的头,硬生生挤出一个清婉的笑。
“方才是姐姐不对,杳杳一定要原谅姐姐。”
随后,又哽咽低泣着伏拜在谢太傅与谢夫人跟前,颤声解释:“女儿夜间饮了酒,一时出言不慎冤枉了妹妹,可女儿绝不是故意的。”
“朝歌,爹娘肯定不会怪你的,你不用担心。”
谢太傅谢夫人还未开口,谢怀瑾就已经急急忙忙劝慰着将谢朝歌搀扶了起来。
长杳弯眸笑。
“我可没有生姐姐的气,杳杳最喜欢姐姐了!”
谢朝歌面露欣慰,牵起长杳的手,眼底一片长姐的怜爱关怀“杳杳真是好孩子。”
两个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人又恢复了一片和谐温馨,笑意融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墙拐角后,轮椅上的谢容远望向坐在檐上的少年。
“明明很关心,为什么不出面。”
月下,白衣少年单薄身影宛若白鸟般,衣衫占尽了月光。
他微昂下颚,但笑不语。
她说,她要完成的事不想依靠任何人。而他应该做的不是阻止她成长,亦不是将她养成金丝雀。而是守在她身边一同去见证这个世界的残忍,再——
齐行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