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里等吧。
种平好不容易找到个稍微干净些的地方站住脚,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行人后。以一个无比豪放的姿势跨出右脚,踩在石块上,弯下腰将下裳撸起来,仔细察看。
他今天穿了一件蚕青交领曲裾深衣,外面披着玄色外袍,即便是沾上了淤泥,不凝神去看也是看不出的。
种平用力搓了搓袍角处的泥点,余光瞥见木屐跟部粘着许多水藻,顿觉头大如斗。
要是被老爹看见,恐怕又得被叨叨什么“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了。
这两个爱物也不是一个意思啊……种平腹诽着,忍不住又想吐槽:“‘凡祭服穿舄、朝服穿率、出门穿屐。’这规矩到底是哪个鬼才提出来的,要遇到下雨天,穿木屐不得踩一脚泥?”
看看天色,应当也快到晨时了,我站在这里好像还挺明显的。听牛叔说几个月天为着城中修城墙的事情,城门侯下令巳时后百姓方可进出城门。
现在街上都是没有什么人的,老爹肯定能一眼就看到我吧。
等等……种平茫然地左右张望,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好像听到有好多人在喊什么,还有马蹄声?长安城内可以纵马的吗?
就在他发蒙之时,疾驰杀入城中的吕布也是十分不解,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我用着贾诩的计策,分明是稳操胜券的啊?瞧瞧,带着“杀灭郭汜军”的功绩入长安这样的名头,又这样的兵容,城内守将根本不可能怀疑啊?
按照贾诩的说法,长安经过张济樊稠之乱,看见我前来,那必定是箪食壶浆以迎。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为什么我喊了一句“移开城障”后,城墙上那些士卒就跟疯了的一样射箭?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贾诩故意坑我?不可能啊,咱们现在不是一条绳上的吗?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贾诩啊贾诩,你给别人出谋划策的时候,也没见你失过手啊?
(贾诩:身上莫名其妙中了一箭)
吕布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是我演技太差,可我就说了一句话啊……
同样心中疑惑的还有张绣和李蒙。
李蒙与王方为了谋划今日,暗地筹谋已久,无论是对城中军队的掌控还是对张济的忽悠都十分到位,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可谁他娘能想到自己那乌鸦嘴真的说啥中啥。
吕布竟然真的让李傕给跑了,还恰恰好在他起事的这一天到达长安。
这说出去谁信啊?!这可是吕布啊,吕布啊!他居然会在李傕身上失手?
李蒙想不通,他甚至这其实是怀疑吕布和李傕串联起来在演他。
张绣也尬住了。
等等,吕布不应该在是和城中兵将配合实行合围之计埋伏我吗?为什么他们反而打起来了啊?
这是在演戏吧,一定是在演戏……日,骗不过去了,这是真打啊!所以其实城中人并没有看破将军的计策,那我这些天的心理活动……
小丑竟是我自己?!
三个人难得陷入了同样的人生怀疑之中。
难道说,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吕布想着反正自己背反之事已被看破,一不做二不休,不如直接攻入城内,再与后面郭汜大军汇合,强兵镇压之下,也不怕朝中大臣多说什么。
再现义父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城上李蒙靠着墙,口中满是苦涩,吕布来势汹汹,若说没有准备他是不信的。
自己这般缜密的谋划,若说有人能看破,那必然是少府。
怪不得我总有一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原来是少府啊,那没事了。
现在虽然用箭抵挡了吕布片刻,可他们刚刚与守城士卒战过一场,且城门校尉上任后,不知是何等心思,将先前种平布置的防御措施一概弃用。
城墙之上,压根没有没有多少箭矢可用。
城中起事的大多是曾跟随过董卓的西凉兵,知晓吕布的赫赫威名,不仅被这突然的来袭震慑,又都以为是朝中官员早有准备,自己这些人的叛乱之举,尽在那些大官的掌握之中,个个方寸大乱。
现在想要去关城门,已然是来不及了。
吕布见机可趁,当即命令高顺领着陷阵营以城障为盾,瞄准城门士卒,在前牵制,不给城内人一丝关闭城门的机会。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李蒙等人箭矢用尽,吕布手中画戟一挥,权作令旗:“随本侯入城!”
“吾等愿降,吾等愿降!”城中士卒见败势不可挽回,个个放下武器,跪地请降。
“城门校尉何在?”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威风凛凛,他倒要问清楚,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那些西凉士卒一时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城门校尉已经被李蒙杀了,他们上哪里去再找一个校尉给吕布?但若是不说,惹了吕布发怒,他们这些人恐怕全都难逃一死……
不对啊,我们起事不是尽在朝中那些大官的意料之中吗?那吕布肯定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干的事情,怎么还会问城门校尉呢?
懂了,温侯一定是在问我们起事的头领是谁。
士卒们面对生死危机,一阵头脑风暴后,其中一个士卒得出了一个非常“可靠”的结论,跟其他人一说,大家纷纷便是赞同。
“回禀温侯,领头正是城墙上的李老二。”
若是李蒙在此,他应当能认出,这开口之人正是当日说“兵将一体是假话”,“诋毁少府”的那个西凉士卒。
吕布一愣。
领头的?什么意思?
哦,领头的不就是上官嘛,上官就是城门校尉。
这些个西凉人,说话别别扭扭的,不似我等并州人爽快,问个话还要七拐八拐的,真是一肚子肠,要是留在军中,早晚要上当。
懂了,李老二就是主事人,问他应该就知道到底是谁看破了贾诩之计,到时候……
军师,布来了!
吕布按耐不住心中激动,随手指出一人:“你,且带本侯去见那李老二!”
什长快哭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靠着装死躲过了起事的西凉军,本来抹脏了脸都打算趁乱逃跑了,却又被吕布给指了出来。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在山沟沟里种地多好,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早来当兵啊!
什长压低声音,生怕被认出身份后当做逃兵给宰了。
“诺,诺,温侯请跟小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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