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不跑了

“还跑吗?”

“跑。”

……

“跑吗?”

“嗯……”

……

“嗯?”

“嗯……”

……

“……”

“……”

……

“不跑了……”

……

“我说,不跑了!”

……

“我要死了……”

……

“对不起行了吧?”

……

“我想喝水……”

幽暗中,一杯清凉白水冲不开浓腻的黑夜。

“就是要你记住。一想到跑,就想到我……”这句带着触感的低语,像甜蜜梦魇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如他所说,沈香引此时一计划怎么甩掉他,念头就被别的什么冲散了。

她心里挣扎着一种很奇异的矛盾,是不得不面对的惶恐,也是拥有的踏实。

鹤冲天额前汗湿的发丝挂着汗珠,他有些烦躁的拨到脑后,沾了满手血。

后脑的伤不轻。

“痛不痛?”沈香引低声问了一句,绵长缓慢的呼吸着,吸入和呼出,都是鹤冲天霸道的气息。

鹤冲天偏过头看她,目光深深,绷紧下颌。

问的不是废话么?

但……这是不是关心他?

这种玻璃渣里找糖吃的感觉,挺伤人的,但也的确有甜味。

“还行。”

沈香引安静了几秒,又问:“你背上怎么弄的?”

她本不该关心,实在是太触目惊心,鹤冲天原本光滑的后背,密密麻麻纵横着丑陋的伤疤。

鹤冲天顿了顿,想起过七关时的情景。

九死一生博了自由,来到她面前,她死了,假死,为了躲他。

“如你所见,受伤了。”

对话结束,空气再次凝固,安静着和谐的呼吸和心跳。

两个人一左一右,很对称。

冷静下来,鹤冲天静默的捋着脑袋里的一团乱麻。

沈香引还活着,她的手臂重叠在他的手臂上,他紧扣着她的手,如此真实。

她还活着……

死遁,总比真的死了好。

她还在这里,在他身边,哪怕要靠一幅银手铐拴着,也好。

沈香引并非真的厌恶他,身体是不会撒谎的,眼神装得了一刻,装不了时时刻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并非心里没有他……

七关九杳,鬼门关里走一遭,他的身心皆在自由地,可以不顾一切的求索所求。

鹤冲天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苦涩但强劲。

他有了定论:爱她,得到她,一切给她。

他鹤冲天既然爱了,就爱到顶,爱得极端。

只是……沈香引虽然口头承诺不跑了,他信不过。

要想真正得到,必须解开心结,与她坦诚相待。

想到这里,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没有解决的问题,也没那么恼人,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旁边的人正睡得香,呼吸轻轻的,绵长安稳。

只要在一起,没有什么问题是恼人的。

沈香引体力殆尽,睡得很沉,只是没睡多久,又惊醒。

她不敢动,怕鹤冲天发现她醒了,问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理智来讲,她只要告诉他一切,两个人的关系就会结束,甚至反目成仇。

话在嘴边说不出。

埋在心底的,自己都没想明白的感情在作祟,她对鹤冲天有极深的向往。

她做不到亲手打碎一切,也没法心安理得贪享。

青色辰光透过窗缝隙,在被子上照出黯蓝色光块的时候,和沈香引本人一样不争气的肚子叫了。

身后,鹤冲天好像低笑了一声,接着脸颊捏过他的大手,捏了好几下。

“我给你做早饭。”

没等她回应,后背和床的间隙穿过一条手臂,捞她起来,又捞她进怀里。

赞勐寨是真热,鹤冲天自然不穿上衣,肌肤的触感清晰。

“车里有巧克力,你想吃么?”

沈香引心头的烦躁越发膨胀。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心平气和同她讲平常话的??

明明两个人之间有很多没有解决的事情。

明明……她拒绝的很明显……吧?

越想越气,气自己不争气,下不了狠手,气鹤冲天缠的紧。

脸颊又被捏过去,和他对视。

“生气了?”鹤冲天的语气宠溺,要不是他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流到布满新鲜抓痕的肩膀胸膛上,看起来应该挺温柔……和昨晚上那嗜血杀人的疯子判若两人。

“你骗我个这么大的,我这不得床头打架床尾和么。”鹤冲天没事儿人似的挑着她的下巴。

沈香引吃软不吃硬,不能聊严肃正经的话题,打着哈哈好声好气哄着才有可能继续下去。

鹤冲天算是摸清了。

果然,沈香引嘴角松了松,“这天气,巧克力都得化成汤。”

他紧捏的心脏也跟着松了松,但是下一刻,又听到沈香引说:“鹤冲天,我有话对你说。”

她的语气很决绝。

“嘶——脑袋疼,有没有药箱?”

沈香引登时神情紧张,扯着毯子下床去找药箱。

她是愧疚也好,心疼也好,有感觉就好。

鹤冲天不知怎么的,很怕她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怕自己受不了真的做出伤害她的事。

发现她没死,他心喜若狂。

发现她死了但是不找他,又像被人放了几十只冷箭。

亲耳听到她说,死遁只是受不了他的纠缠,好像从里到外每一寸都被针扎着,又将他孤零零丢进火海焚烧。

大起大落又坠入深渊,现在只想好好和她一起吃顿早饭。

和爱人一起吃饭,才称得上享受,过去一年自己吃,什么都没味,只是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

……

玄果做噩梦,梦到沈香引被鹤冲天碎尸,他针线活不好,怎么缝都拼不起来,在一堆碎块旁边哭。

边哭边给姓古那小子打电话,叫他来缝,他针线活好……

惊醒后,玄果立刻回竹屋找沈香引。

路上,正好碰上开早会的寨口情报网。

林达迈和几个妇人看到玄果,凑上来问:“怎么样?我们的东西找到了吗?”

“嗯。”玄果心不在焉赶路,没在意身后跟上来并且壮大的队伍。

林达迈跟着玄果,刚到竹屋附近,先看到一个和赞勐寨格格不入的东西——鹤冲天的车。

虽然她认不得这是什么车,也对此没有概念。

但鹤冲天的黑色迈巴赫,但凡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和平时见到的车气质都不一样。

庞大车身高贵霸气,线条流畅优雅,车漆熠熠生辉,车灯像两颗大钻石,车头的标致闪着迷人的光芒……好想摸……

“沈香引!”玄果的声音打断林达迈不自觉走向车子的痴迷步伐,她看向院子里。

只见院子正中,沈香引穿着件吊带睡裙,坐在矮凳上。

她身边站起来个绝世大帅哥,正脱下外套遮住沈香引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