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过后,老夫人拉着秦芳穗和秦哲宇姐弟两个仔细询问。
秦芳穗的父亲是戍边大将,十年前被皇帝派去信州。那时秦芳穗七岁,秦哲宇只有三岁。
秦将军这一去,无诏不得回京。秦夫人不想一家人分隔千里,不顾秦老夫人的劝说,执意要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信州。
秦老夫人舍不得孙子孙女,却也心疼儿子一个人驻守边塞。
秦将军本不想妻儿跟着他一路奔波,去那种苦寒之地。但秦夫人坚持,秦将军最终也被她说服。就这样,一家四口一起去了信州。
三年前,秦将军在一场与敌军的大战中战死沙场。更令人疼心的是,那场惨烈的战役中,大殷的将士几乎全军覆没,秦将军更是尸骨无存。回去搜寻的士兵只寻到了他已经断成两截的佩剑。
秦夫人得到消息当即昏过去,一日后才醒过来。她强忍着丧夫之痛,按秦将军生前所愿,在信州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军报传回京中,朝野上下悲痛不已。皇帝感念秦将军的英勇无畏、誓死护国,特追封他为威远侯,爵位待他唯一的儿子秦哲宇弱冠之后便可承袭。
秦老夫人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急火攻心,一病不起,三个月后病逝。
而秦夫人在办完秦将军的后事之后,也积郁成疾,缠绵病榻。
所有的重担都落在十四岁的秦芳穗肩上,她一边服侍病中的母亲,一边还要照顾比她小四岁的弟弟,更要撑起府中事务。
在秦将军出事八个月后,秦夫人也撒手人寰跟着去了。留下秦芳穗和秦哲宇姐弟,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秦芳穗按秦夫人临终之命,将她跟秦将军葬在了一处,并带着秦哲宇在信州为父母守孝三年。
老夫人听了秦芳穗这三年的生活后,心疼道:“好孩子,你受苦了。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骄傲。你做得很好。”
秦芳穗眼圈儿一红,扑倒在老夫人膝头,闷声哭起来。
坐在一旁的女眷无不动容,老夫人眼含热泪,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
过了一会儿,秦芳穗抬起头,一脸泪痕,“老夫人,这三年我无依无靠,在宇儿和他人面前还要强作镇定。为了不让旁人欺负我们姐弟,我不敢露出丝毫的软弱。”
“老夫人,见到您就像是见到了我的祖母。穗儿也只有在您跟前才敢示弱,才敢哭,才敢跟您倾诉……”秦芳穗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楚楚可怜,让人想要把她护在身边,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老夫人更是如此,看着眼前肖似挚友的姑娘,为她擦着眼泪说:“好孩子,都过去了,你现在回来了,就不再是无依无靠。我就是你的亲人,还有你族中的叔伯,我们都是你的依靠。以后你不用自己强撑着,就像你这个年纪姑娘该有的样子,闲时做做女红、打扮自己、出去转转……”
“是,老夫人,穗儿都听您的。”秦芳穗点着头道。
直到申时,老夫人才不舍得看着秦芳穗离开,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她一定要常来。
将人送走后,崔雅滢撅着嘴道:“祖母,您一整天光顾着跟芳穗说话了,都不看我们,弄得好像她才是您嫡亲孙女一样。”
老夫人笑着用手指着她,“你呀你,都成亲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连这都吃味。你小的时候不是跟芳穗很玩得来嘛,她回来,你难道不高兴?”
“高兴自然是高兴,可这是两码事,她不能一回来就抢走了祖母。”崔雅滢故意不依不饶道。
老夫人无法,也板起脸来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没问你呢。前些日子你让云苓去教你按跷,是为了你那边的祖母。我白疼你十几年,你去为沈家的人学这些,也不见你为我按按。”
“府上不是有云苓嘛,有她在,孙女不担心。”崔雅滢笑眯眯地凑到老夫人身边,为她捏着肩,讨好道,“偷偷告诉您,在孙女心中,您比沈家祖母重要。”
老夫人舒服地微微晃着身子轻哼,忍不住笑,“这还差不多。”
大夫人幽幽道:“都说女儿贴心,我养这个女儿算是给他们沈家养了,去贴他们的心去了。你父亲知道了这事,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了好几天,又心疼你又妒忌沈家老夫人。你没看今日他见着致洺,那张脸拉得老长?”
“我没注意到啊。”崔雅滢惊讶,随即保证,“母亲跟父亲说,等哪次他休沐的时候我回来,专门为他老人家按。”
在大夫人变脸前,她忙补充:“还有母亲您。”
老夫人到底不舍自己孙女受累,拉着她的手让她停下,调侃道:“你倒是谁也没漏下。”
坐在到一年,就把府里的长辈都哄住了,我真是自愧不如。”
二夫人顺着她的话说:“你要跟你妹妹多学着点。”
崔雅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剥了一个橘瓣放嘴里,而后用帨巾擦着手,不紧不慢道:“二姐姐也想学按跷,这简单,我可以教你。不过是要认几百个穴位,再练个上百遍手法罢了。若是二姐姐也能用心学,个把个月后,也能让宋家的人对你更加得好。”
崔雅薇一听她说的那些就头痛,她哪里有那份耐心。
“就不劳烦三妹妹了,宋家的老夫人身子康健得很,用不上这些。”
老夫人闻言剜了崔雅薇一眼,这是在说她身子骨儿不好?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时辰也不早了,别让人等着,你们三个都快回去吧。”
的确也该走了,几人起身向老夫人行礼后出了房门。
崔雅滢去找沈致洺时,看着自己的父亲亲自送他出来,脸可是一点都没拉长,还在一起说着什么。
她轻笑,就知道以永轩的能耐,父亲的那点情绪肯定难不倒他,这才多久的工夫,就将人哄得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