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往里挪了挪，打开食盒端出醒酒汤。
崔祈彦伸手接过，抿了一口，一抬眼见她又挪了回去。
“你说我带你来不是让你服侍我的，那你说是为何？”
“公子是想用奴婢作饵，引出采花贼，这样您就能将其抓获，立功回京。”
崔祈彦不置可否，只问她：“怕吗？”
“怕有用吗？奴婢若说怕，公子会改变主意？”云苓看着他反问。
崔祈彦用勺子舀着醒酒汤，却并未喝到嘴里。
“不会。”
听到这两个字，云苓不悲不怨，反而莞尔一笑，“公子想要奴婢做什么可以直接吩咐，奴婢定会全力配合。”
崔祈彦手上的动作停下，目光审视，“这是你的真心话？”
“为主子排忧解难是奴婢们的职责，公子用得上奴婢，奴婢自然责无旁贷。”云苓态度恭敬。
她怎么可能不怕，他让她穿着好看的衣裳外出，把她这颗看上去还不错的诱饵明晃晃放出去，说不定那个采花贼现在已经盯上她了。
宴席上听峪州官员的意思，被掳走的那九名女子音信全无，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她不敢想她们遭遇到了什么，因为那或许就是她即将要面临的。
云苓暗想，如果她不幸落入贼人手中，无论经历什么她都会想办法活下来。这是她唯一的信念。
身为下人，她的命或许在崔祈彦眼中微不足道，为能助他破案，他可以随意利用。怕是求他也无用，她只能靠自己活命。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看不懂他。外人眼中，他是定国公府世子，文武全才，年少有为。他是崔雅滢最敬重的大哥，在她受到委屈时，可以强势地护着她。
说他为人冷酷，他却能出面帮露月。说他有人情味，他却连招呼都不打地把她抛出去，让她置于险境。
云苓在他身边原本松下来的心弦，再次绷紧。
崔祈彦凝视着她，像是要望进她心里。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他放下醒酒汤，从身上拿出一个香囊，“这个你随身带着，有了它，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云苓没有犹豫过去拿过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香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味，说不上好闻。
“奴婢会听公子吩咐将它带在身上，倘若奴婢幸不辱命被贼人掳走，公子也能顺着它抓住那人。”
“你……算了。”随她怎么想，崔祈彦多余的话不再说。恰好这时马车停下，他利落地起身下车，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云苓撇了撇嘴，把醒酒汤收起来，跟着下去。
崔祈彦要休息时，她和季白自觉地从房中出来。
季白扭头看着她，她跟世子在车厢里说的话，他听到一些。此刻她的脸上不带情绪，更让他拿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一想，姑娘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吧。
他踌躇道：“你别怕，主子不会让你出事。还有我，我答应了孟冬，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云苓迈下台阶，转过身来对他说：“所以公子选了我，你也一早就知道缘由？”
季白诚实点头，“但你要相信主子和我，我们……”
“我明白，多谢你，时候不早了，歇着吧。”云苓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她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
第二日一早她神色如常地到崔祈彦跟前做事。
崔祈彦瞥见了她又换了一身粉色衣裙，腰间带着的他给的香囊。
明明三个人在房中，可谁都没有出声。
崔祈彦在沉默的气氛中用过早饭，带着季白去衙门，让云苓留在宅子里。
出了门，季白回头望了一眼，急走两步小声道：“主子，小的看云苓有些不对劲。”
崔祈彦当然看出来了，“也不知道她在别扭些什么，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云苓应该是害怕吧。”
“有我在她怕什么？”崔祈彦说着突然停下脚步。
“主子可是忘了什么东西？”季白被闪了一下。
“你不用跟着我，看好她。”
“主子是担心那贼人会来？他的动作应该不会这么快吧，又是大白天，而且宅子里还有老丁他们在。”
“那些人如何靠得住？他在暗，我们在明，他会怎么做，我们谁也猜不透。稳妥起见，你留下来，确保她的安全。”崔祈彦想起昨晚她说话时的神情，那种淡漠和疏离让他莫名不舒服。
“主子一个人去衙门……”
“我不过是去查阅卷宗，了解案情，无须你跟着。”
“是，主子。”
季白送崔祈彦出门后又返回来，云苓收拾好饭桌一抬头见到他，惊讶道：“你不是跟公子一起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主子不放心你，让我留在这护好你，”季白大喇喇地坐下，“你看，我就说主子不会让你有事，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云苓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还要她谢他不成。
崔祈彦到衙门先遇上了刘正平。
“聂大人昨晚喝了不少酒，怎么不多睡几个时辰，这么早就来了？”
崔祈彦轻笑，“多亏了曲老板准备的醒酒汤，今早才不那么难受。”
“曲老板的确细心，”刘正平抬手道，“下官带聂大人入内。”
到了他们办公务的地方，崔祈彦又见到了昨晚的几个人。几人纷纷站起来向他行礼。
有了昨日那场酒，他们对崔祈彦也算熟悉了。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又是豪爽易亲近的，很快又跟他们聊起来。
过了一会儿严晁才来，显然他也没料到崔祈彦已经到了。
“聂大人来得好早，”严晁捏了捏眉心，一脸倦意，“上了年纪，不比你们年轻人。昨日一高兴多饮了两杯，现在头还痛着。”
崔祈彦开口道：“严大人不舒服就多休息。”
“让聂大人见笑了，我让刘大人带你去看卷宗，跟此案有关你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直接问他。刘大人对案件的前前后后都很了解。”
“那就有劳刘大人了。”
“聂大人言重了，这是下官职责所在，”刘正平朝严晁拱了拱手，“严大人，下官就跟聂大人先去了。”
“去吧。”严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