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小江篇(二)

两人分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此时火烧云满天,把整个天空映照的格外美丽。

塔良珍重地把自己手中的小桶都送了出去。

“给我的?塔良,你自己留着吧。”小江的脸上划过一抹错愕,嘴巴微张。

“你必须收下。”塔良摇摇头,沉稳开口:“我娘说过了的,生病的人都应该吃些好的补一补,你看你身上这么骨头,应该吃点好的补起来。”

小江额头上冒过一缕黑线,什么骨头?明明是瘦好不。

但是既然他有心了,那自己也就接受吧。

“嗯。”小江笑了,脸上好像出现了绚烂的容光。

依依不舍的跟小江告了别,塔良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一拍脑袋,坏了,一下玩这么晚,估计他奶奶又要骂他了。

必须得在她老人家生气前赶回去。

告别了塔良,提着手中有些分量的小桶,小江走在青色的石板路上。

她眼里此刻也都是喜色,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探入水里,碰到了凑上来亲吻她手指的鱼儿。

这触感让她想起了塔良的那一个小举动,不自觉的脸上挂了一抹薄红。应该是不经意的举动吧,小江,别想太多了。

她继续走着,迎来了村里人对她的热情招呼。

“是小江啊,哟,这是抓了不少的鱼呀!”男人笑着,脸上的褶子显了出来。

心头的疑惑闪过,小江有些不敢置信地露了喜意,试探着道:“嗯,这是塔良他送给我的。”

她把自己的小桶推了出去,让他能够更好的看见桶里游动的鱼儿。

“难怪了。这村子里,愿意对你这坏丫头好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个傻小子了吧!”

男人讥讽笑着,直接将她的木桶整个掀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

小桶磕在地上,直接破了个洞,水如注地洒了出来。里面的鱼儿或是重重摔到地上,或是缺水,都大口大口地张着腮,做着无力的呼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江仰头看他,努力忍着自己心中的不平,眼里闪烁着怒火,理智地跟他进行质问。

“对了,就应该是这个眼神,你明明很恨我不是吗?干嘛平日里要装作一副楚楚可怜,博人同情的样子。”

“我呸,真恶心,你们一家子都是坏种,你这个小的也是坏到骨子里了还不自知。”

唾了几口,男人终于解了气,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人走后,望着地上艰难呼吸的鱼儿,小江的脸上划过一抹受伤。

为什么呢?明明自己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子?

老师说过的人都是平等的,可是为什么?在他们身上,这一切似乎就不适用了呢?

小江沉默着,将地上的鱼一条条捞了起来。

鱼儿的呼吸微弱,身子挺直。

对不起啊,鱼儿。如果我没有把你从河里捞出来,或者没有听从塔良的话把你们留在身边,你们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她手里捧这一堆鱼,脸上木然地走着,无视地穿过了村民们异样的眼光。

可是她却全然忘记了,本来按正常逻辑来看,从它们被捞起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活不了了。

找了处泥地,将鱼儿埋葬后,小江带着染血落泥的手指回了家。

家里,冷艳的母亲看见她回来很是平静,冷冷地抛了一句过来:“又被欺负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更像是陈述一个事实。丝毫没有意外的含义,也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

“妈妈,你说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呢?”小江眼神淡淡的,话里很委屈。

“我的女儿,你要他们的喜欢做什么?它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吗?”

“人心变化可是很快的,他可以一直喜欢你,但绝不会一直喜欢你。”

“所以不要执着了,只要不抱希望,你就永远不会失望。你只要懂得这个道理就行了,感情对你来说,只是没用的东西。”

小江不能理解她口中说的话,也根本不想懂。

“那如果我可以找到一个一直对我好的人呢?妈妈,这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母亲的脸上沉吟了一会儿,严肃道:“你说的是塔良那孩子?”

小江不敢呼吸了,紧张地看着她。

母亲笑了。

“那也是你的本事了,至于能不能留下他,就全看你自己了。”

小江闻言心中似开了花,她眼中显出一丝期盼,心里念着塔良的名字,生出了一丝希望。

塔良,你跟他们不一样的,是绝对不会让小江失望的,对吧。

——

又过了无知岁月,转眼间,小江已经长大了不少,明白了村落里的人缘何要那样对她了。

这是一个秘辛。

她们家世代是巫女,掌管着这村子,所有人,都只是他们的奴隶。

只是,到底是人,生来自由哪里肯服,所以,这仇怨也就越积越深了。

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将来会接替母亲位置,奴役驱使他们的下一任主人罢了。

所以趁着她幼小时,尽可能地欺负她,他们的心中才会感觉到解气。

而母亲只是这一切的旁观者。她深知只有自己被压的狠了,她才会对他们下起手来不留情面。

“记住了,我的女儿,不要对他们心软。一旦放过他们,他们就会成为刺向你的那一把刀。”

说这话的时候,母亲的神色很是认真。

小江不免有些联想,是不是从很早开始,他们就已经这样做过了。自己的母亲或许也是从自己这样过来的。

没人能解释她的疑惑。

到这时候,她已经明白,两方人之间的仇怨算是彻底解不清了,既然如此,那倒不如直接心安理得地接受罢了。

想也是如此,不然自己受过的一切罪过岂不都是白受了?

母亲一如既往地早逝了,不过倒也让小江捡了好处,自从继承了自己母亲的能力后,从村子里再次走过的时候,他们都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欺压到她头上了。

“说话啊,你们过去不是很得意?怎么,现在在这里装聋作哑,以为这样就能掩饰掉一切了?”

“我可不会忘记你们当初究竟是怎么对待我的。”

小江看着他们恐惧的样子,心里感到一阵畅快。

果然,有了能力就是不一样,过去再怎么欺负她的人,现在,也要任她踩踏。

“小江。”出现的塔良叫住了她,眼神幽幽,有了求情的意思。

她心中叹了声,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不过,即便是在这时,她也没没打算多为难他们,只是略施惩戒罢了。

可偏偏,后来发生的一切,只让她恨透那时自己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