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下午没有语文课,但晚自习有一节是班主任的,因为明天要月考,所以自习课直接让他们复习前面做过的题集。

自习上到一半,季南星道:“老师,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班主任点了下头:“去吧。”

宵野侧开身让季南星出去。

各个班都在上晚自习,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灯光有些昏暗,映照着卫生间里的墙砖发出惨白的冷光。

季南星站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点燃了一小节红香,取出一张符纸,沿着上面的朱砂纹路撕掉旁边的空白。

他正对面的镜子里倒映着他的模样,香火明明灭灭间莫名带上了几分森森慑人之意,被撕下的符纸越来越长,直到最后一截断开落地,他手里拿着的刚好是一个布满了朱砂纹路的纸片小人。

季南星将小纸人摊在掌心,另一只手掐动手诀,低声念道:“以灯为魂,以香为魄,赋尔之灵,听我号令!”

卫生间里的灯光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闪了闪,紧接着季南星伸手在水龙头上轻轻一点,沾了些水后又在红香上一抹,中指染出红色后,点在了小纸人的脑门上。

下一秒,躺在他掌心的小纸人抖了抖,轻飘飘地立了起来,咻地一下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季南星捡起地上撕成条的符纸丢进了垃圾桶,又将红香掐灭,洗干净手,这才离开了卫生间。

等他回到教室,小符纸人已经贴在班主任身上了,季南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宵野观察着他的脸色,等他坐下,凑过去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下午冰奶茶混着辣卤吃得肚子不舒服?”

季南星摇头:“没有,教室有点闷,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才进来。”

听他这么说宵野才放心了些,要是季南星再不回来,他都打算去厕所捞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大家冲出去的速度仿佛被鬼追,一路走出去,宵野都挡了好几个险些撞到季南星的,一直到出了校门才又忍不住问了一遍:“真不去我家玩玩?我家阿姨做的小馄饨是外面买不着的好吃,还有灌汤包,皮薄料多,吃一次保管你会爱上,跟我回家,小馄饨宵夜,明天灌汤包当早餐。”

季南星摇头,看了眼自己住的小区:“我宁愿多睡十分钟,我回去了,拜拜。”

一直到看着他进楼栋,宵野才笑了一声:“小懒猪。”

没了学生的校园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一些藏在树丛草堆里的虫鸣声不知疲惫地响着,负责着各自区域的管理员手里拿着钥匙做着最后的巡查,看有没有还没走的学生,看各个班级教室还有一些实验室的门有没有关好。

整个学校最后熄灯的是教师楼,工作了一天的老师也都满脸疲倦地赶地铁,赶公交,赶着回家。

管理员巡查到教师楼,看到还有人没走,笑着打招呼道:“梁老师,还不回家啊。”

面对管理员,梁钟意不

像对学生那么严肃,脸上带了几分笑:“马上就走,等下我会关门关灯的。”

管理员也笑着点头:“好,早点回家,晚了路上不安全。”

直到把学生的作业批改了,又整理了几道高错率的题,梁钟意这才收拾东西回家。

她家距离学校不远,就在学校后面一排老居民区里,整个居民区都是低矮楼层,最高七楼没有电梯,近段时间一直在老房改造,外面搭建了整排的脚手架,

一路避开路障回到家,梁钟意的鞋底已经踩了一层泥。

拎着鞋在卫生间刷洗了一遍,拿了睡衣简单洗了个澡,隔着毛巾随手擦了擦半短的头发,梁钟意煮了一碗面,端着面进到书房,一边吃一边整理后面的课程和教案。

客厅的灯啪地一声关上,光从书房里延伸出来,刚好照亮到沙发旁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以游乐园为背景的一家三口,两个大人隐在阴影里,只有小孩明媚的笑容在光亮中。

梁钟意今年刚过四十岁,父母已经不在了,曾经结过一次婚有过一个小孩,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喜欢跳舞。

两岁就会披着小毯子模仿艾莎公主,三岁就进了幼儿舞蹈班,还几次登台表演,是全家的开心果。

梁钟意的丈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玉兰市本地人,有车有房有编制,工资不高,但稳定地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和梁钟意一起经营一个小家也算简单和睦。

可惜看似简单的幸福却是最难得的,梁钟意的女儿小苹果四岁那年确诊脊髓型肌萎缩症,一个爱跳舞的女孩,却再也无法跳舞了。

一家人砸锅卖铁卖房卖车四处筹钱治病,但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小天使,与病魔抗争了三年,小苹果刚过完七岁生日没多久就走了,同年梁钟意和丈夫也离婚了。

这种罕见病属于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想再要一个孩子,也有一定可能会再次遗传到这种病。

梁钟意的丈夫无法接受以后不要孩子这件事,但显然他和梁钟意并不适合再生一个,于是提出离婚,梁钟意没有犹豫就同意了,两人好聚好散。

离婚后梁钟意就过起了独居的生活,十多年过去,她也已经很习惯现在的生活,虽然一个人,但生活中的忙碌太多了,看着一批批毕业奔向新人生的孩子们,梁钟意偶尔觉得累,但也习惯了这种累。

整理完教案,梁钟意又根据自己班上学生的情况出试卷,这些试卷差不多就是他们月考结束后的周末作业了。

梁钟意每天都会这样忙到很晚,她没有太多的私生活,她每天就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劳心最多的也是那些学生的课业,她倒也不是有多奉献教师这个岗位,只是习惯了,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生活。

指针规律地一格格走着,书房的灯光始终亮着,笔尖在纸页上书写的声音,课本被翻动的声音不时响起,反而衬着夜色越发宁静。

梁钟意不知道的

是,就在她家的沙发上,一直坐着一个女孩。

长头发,长得很漂亮,十六七岁的样子,静静坐在客厅里,隐没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却始终转头看着书房里的梁钟意。

夹在梁钟意外套里的小纸人从衣服口袋里飞了出来,轻飘飘落在地上,明明没有眼睛五官,只有朱砂符文,但女孩好像从那小纸人的脸上看到了一抹严肃。

女孩盯着小纸人,又抬头看向书房里伏案忙碌的梁钟意,眼里渐渐浮现一抹疑惑,在纸人慢慢朝她逼近时,上面符文的灵光一显一显的,克制阴魂的纹咒让她很不舒服。

直到小纸人的靠近让她身上产生疼痛的灼烧感,女孩终于扛不住地从屋内消失了。

小纸人在屋内晃悠了一圈,驱散了女鬼残留的阴气后,又重新飞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一大清早,已经有早起的学生到学校了,体育特长生甚至都开始了晨练,季南星还在屋里刷牙,洗完脸,刚换好校服,丢在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季南星拿起来一看,是宵野发的微信,让他别吃早餐,今天给他带了宵家特色灌汤包。

季南星笑了笑,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转身去整理书包课本。

已经在车里快要到学校的宵野看着那表情包也忍不住笑了笑。

他这小同桌虽然不是面无表情的冷酷boy,但表情也挺少的,也许是身体原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清冷安静的,没想到在网上竟然这么可爱,还会用猫咪表情包。

车刚停在校门口,宵野就看到从马路对面走来的季南星,在一堆高中生里,季南星白的尤为出众,因此人群中也显眼的一眼就能看到他。

宵野拎着保温盒站在路边,对旁边从他身边路过后还回头的那些视线半点不在意,眼睛只盯着走在斑马线上,朝他越来越近的小同桌。

直到小同桌近在眼前了,宵野拎起保温盒:“除了灌汤包,还有几个虾饺,都是家里自己做的。”

季南星伸手准备接过食盒,下一秒就被宵野避开,然后动作娴熟地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ap;ap;ldquo;我拎着,有点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季南星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然后把重量都压我身上?”

宵野想都没想,直接就着勾他肩膀的姿势,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捏:“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哥哥我哪里舍得压你,已经收着力道了好吗,就你这小身板,那还不一压就垮啊。”

季南星一巴掌拍掉了他捏在自己脸上的手:“别乱动手。”

张沅从他们旁边路过:“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压不压的,那是能公开说的话吗。

宵野顺势放开了季南星,然后追着张沅踹过去,打打闹闹的一路到了教室。

知道季南星吃的不少,食盒里除了汤包和虾饺,最掏出一瓶酸奶,那天他看季南星喝过,应该是喜欢喝的。

季南星早就饿了,小纸人能活动是

以他的力量为支撑基础,所以制作一个小纸人还要驱使它动起来也消耗不少。

这会儿闻到香味,他也就不客气地开吃了。

汤包不会很大,虽然有食盒保温,但从宵家一路过来也有点远,这会儿温度刚刚好,不会烫嘴,但又不会太凉。

季南星先是小咬了一口试探了一下温度,确定不是很烫后就差不多一口一个。

虾饺的大小也刚刚好,虾很鲜嫩,还带着特有的甜味,皮很薄,一颗夹起来晶莹剔透的,一旁还有一小盒辣酱,虾饺蘸辣酱,别有一番风味。

宵野看他吃得认真,每吃一个,薄薄的脸皮就被撑出一个可爱的弧度,看得宵野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手指,刚刚他捏季南星的那只手,好像还残留着温润细腻的触感,又滑又软。

直到他带的早餐都被季南星吃完了,宵野这才回神,然后眼神往季南星的肚子上瞄去,所以东西都吃哪里去了,他带的可是两人份,这么能吃却不长肉。

不知道自己把他那份也吃完的季南星把食盒一层层放好,然后朝宵野道:“等会儿我拿去洗。”

宵野把食盒一扣,然后放在了自己的椅子的好吃吗,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带。”

季南星先是点头:“挺好吃的。”然后又摇了摇头:“不用经常带了,麻烦。”

宵野:“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喜欢吃就不麻烦。”

坐在后面的张沅凑热闹:“我也喜欢吃。”

宵野半点不客气:“一边玩儿去。”

因为月考,所以今天没有早自习,班主任也早早来了让他们搬桌子,要单独一个位子一排排列好,还要更换教室。

季南星和陈十一的考场就在本班,倒也不用再换教室,等着开考前,陈十一跑到了季南星的跟前问:“情况怎么样?”

季南星:“解决了。”

陈十一小声道:“所以梁师太真的撞鬼了?”

季南星摇头:“算不上撞鬼。”

这件事其实还没解决,因为他发现班主任家里的阴魂并不是阴客,但对班主任似乎又没有什么恶意,具体情况可能还要调查,不过这事就没必要跟陈十一说那么详细了,于是只道:“她身上有点不好的阴气,不过已经驱散了,没什么大事。”

陈十一哦了一声,虽然很好奇季南星的解决过程,但马上就要考试了,也没那么多时间让他们说话,也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好奇。

另一边考场在二楼的宵野趁着开考前去了一趟小超市,张沅以为他是去买水,结果见他买了几个面包三两口吃了,突然想到什么好笑道:“该不会你带的两个人的早餐被季南星一个人吃了吧?”

宵野喝了一口水咽下嘴里的面包:“我以为他吃不完,想着他吃不完我再吃,这小屁孩身上没几两肉,饭量倒是不小。”

张沅乐不可支道:“人家也没比你小多少,而且这几天一起吃饭就能看出他挺

能吃的。”

宵野又拆开一袋面包:ap;ap;ldquo;所以失策了,下次我再多带点。ap;a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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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下次呢,你什么情况啊,对人家这么上赶着?”

宵野斜睨了他一眼:“什么上赶着,不是都说了我们两家以前关系好,我哥跟他哥还是发小,现在人家弟弟跟我同班,身体又不好,换你你照不照顾?”

张沅带入一下,那肯定是会照顾的,但总觉得宵野还是有些照顾过头了,不过再一想是季南星,好吧,更该照顾了。

铃声响起,整个学校都安静了下来,除了高一的,高二高三也都在月考,不过高二高三是惯例月考,出成绩就完事了,高一是出了成绩还要开一个家长会。

家长会就定在周五的下午,下午开完直接放学,至于放学后是轻松休息还是棍子烧肉,就看各自的能力了。

两天的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大家飞快地冲出考场,等宵野和张沅从别的教室回来时,班上的同学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对答案了。

宵野一边将课桌还原,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果酱夹心面包递给季南星:“考得怎么样?”

季南星点头:“还行,给我的?”

宵野笑了笑:“刚去买水看到难得还有,就顺手买了,正好距离下午放学还有半小时,趁老师还没来赶紧吃。”

季南星撕开面包袋,随口道:“我等下微信转你。”

宵野轻啧了一声:“这么点钱转什么转,等下想吃什么?刚考完消耗大,出去吃?”

季南星无所谓,吃什么都行。

后面的张沅道:“那点菜怎么样?要不去吃小餐馆那家?”

宵野和季南星都没意见,又在小群里戳了一下陈十一,现在中午下午吃饭,基本都是他们四人一起了。

教室里叽叽喳喳,班主任一进来敲了敲讲台:“都考得很好是不是?都拿满分了?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吵,整个三楼就你们声音最大!”

班主任一阵输出,众人老老实实安静,明明每个班考完都挺吵的。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班主任又让他们把椅子都还原:“今天晚自习会给你们讲一讲试卷,你们自己也估个分,明天下午的家长会也就心里有数了。”

这话一听,众人直接哀嚎,今天考完明天出分,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还以为怎么都能拖一个周末呢。

天色越来越暗,一辆行驶在路上的车里坐着一家三口,十五六岁的少年斜靠在车后座,抱着手机打着游戏。

丈夫在开车,坐在副驾驶的妻子眉眼带了些尖酸刻薄:“这本来就是她欠我们的!让她走个关系把儿子塞进玉兰怎么了!她要是敢拒绝,我能闹得全校都知道她是杀人凶手!”

正在开车的男人道:“你别一开始就这么强硬,先好好谈,要是谈不拢就再说。”

女人冷哼一声:“反正儿子以后能不能出息就看你了。”

后座的男生烦躁地白了一眼父母,又低头继续专注起手里的游戏。

而后座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他们看不见的长发女孩,随着夫妻俩人计划着怎么去哄骗,要挟,算计,车里的黑气也蔓延的越来越多。

正在上第二节晚自习的季南星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留在班主任家那个女鬼身上的印记在消失。

那女鬼执念未散,但神志清醒也没害过人,所以季南星才没有直接出手抓鬼,只留了印记,这印记可以防着她失智伤人,现在这印记被触动,证明女鬼动用了鬼气,能让鬼动用鬼气,要么是遇到更强大的东西出于自保,要么就是要害人了。

察觉到印记离他不算太远,季南星看了眼上面正在讲试卷的老师,然后放下笔捂住胸口。

一旁的宵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伸手扶着他:“怎么了?不舒服?”

季南星皱着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宵野急得站了起来:“药呢?你药放哪儿了?”

季南星去拿书包,宵野怕他乱动更不舒服,伸手拿过他的书包,然后从小夹层里面找到药瓶,他之前看嫂嫂给的资料,知道心脏的药有些是要压在舌下的,赶紧倒了一颗出来:“这个是吞服的还是压舌头下的?”

季南星从他手里拿过白色的药片放进了嘴里。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四周的注意了,他们这一节数学晚自习的老师走了过来:“怎么了?”

宵野把情况一说,数学老师是个身材较小的女老师,她也背不动学生,只好道:“是不是很难受?来两个同学帮忙送他去医务室,班长,去找你们班主任,联系他家长过来。”

心脏毛病可不是小事,这必须第一时间联系家长。

就这样季南星被送到医务室,没过多久就被他家里人接走了。

宵野不放心想要跟着,至少得看到季南星没事,但班主任不让,硬是把他压下来了,宵野没办法,只能看着季南星被扶上车。

车一开出学校,一脸病弱的季南星直接坐了起来,朝来接他的助理小哥道:“往民淮路那一带开。”

助理小哥直接调转了方向,按照季南星说的路开去。

八点多,并不在热闹地区的道路上,往来的车辆并不算多,一辆小轿车原本行驶得好好的,突然一个转道直接逆行起来,过路的车辆纷纷惊慌避让,有些甚至探出车窗破口大骂。

但小轿车的司机依旧稳稳逆行开着,直到迎面驶来一辆大货车。

大货车的司机仿佛看不到小轿车一样,匀速前进着。

就在两车快要相撞时,已经到了路口的季南星一张符丢了出去,掐动手诀的瞬间,之前还稳稳开着的逆行轿车突然蛇形滑动了几下。

车里的司机似乎猛打了一下方向盘,避开了那辆大货车,但车身也因为失控,一头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车头撞得凹陷,车身惨烈,车里的三人更是鲜血淋漓地倒在车里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