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大婚是目前京城上下最重要的事情。
京城各处张灯结彩,庆祝着这场国之大典。
湘王府中,二圣亲临,见证婚礼,湘王府外围绕着很多的百姓,同样想见证这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持续到了晚上,奏乐声,宾客的嬉闹寒暄声,让这场婚礼盛大的样子,印在了每个见证过的人的脑海中。
所有礼仪结束后,二圣才回宫。
婚礼结束,嘈杂的声音消失,湘王府逐渐恢复了宁静。
载赫来到正院,挥手让守在外面的人退下,然后走了进去。
卫暮云见载赫进来,低声对旁边的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她的陪嫁中有一个嬷嬷,三个贴身丫鬟。
毕竟她家是清流,家中有薄产,连普通勋贵都比不了,更比不上这湘王府的金贵。
哪怕如此,母亲跟阿娘,将皇室送来的聘礼,还有家中的半数资产给了她当嫁妆。
其实就算加上聘礼让她的嫁妆好看不少,但比起以前王妃嫁妆的规格,还是不太够看,特别是当今天后。
当年何止十里红妆,里面的很多东西,精美华贵,黄金都是一抬一抬的,闪闪发光的惹人心动。
因此,卫暮云跟母亲说,可以不用带这么多嫁妆的,谁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母亲摇头道:“家里就这些东西,确实寒酸了些,但太上皇送来的聘礼,家里自然也要给你,毕竟你嫁的是皇家,要经常跟勋贵来往,总不能让你抬不起头。”
“而且太上皇体贴,前些日子单独召见了我,塞了一船的海运份子给我,让我把那船的东西给你做嫁妆,日后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保障。”
“太上皇?”卫暮云惊讶,“母亲,你不会收了吧?”
卫母摇头,“我当然不能要,可是太上皇态度坚决。”
“太上皇说,我家清流,必然拿不出那么多的嫁妆,到时你要与人交往,反倒是让人说嘴。”
“你是一甲出身,外放成绩出众,日后是要为国效力的,到时被人说嘴,让人污我家攀附,太上皇不想让你的声名有瑕疵,她要让你做湘王府的当家人。”
卫暮云:“?”
“我做湘王府的当家人?那湘王呢?”
卫母叹气道:“太上皇的意思是,湘王殿下不喜朝堂,可是湘王府必须要有撑起来的人,让湘王府不被人遗忘,可以让湘王有余力有条件完成自己的梦想。”
“太上皇说,只是这样苦了你了,但如果你的理想是站在朝臣巅峰,那与湘王殿下正好可以相辅相成。”
太上皇说的对,要是湘王殿下同样站立在朝堂之上,湘王府的资源必定都是湘王一个人的,指缝里面流出来的资源,不足以捧起一个人臣巅峰。
能力是很重要,但多的是有能力不被看到的人,而身为湘王妃,必然有很多人盯着。
可二人同朝,就算卫暮云做出些成就,很多时
候也会被人算在湘王身上。
湘王不在朝堂,那就不会有人掩盖住卫暮云的光芒,前提是她真的是一块金子。
一甲出身,翰林院内有成果,外放有成绩,回来后就升任从四品,这样的人自然有能力。
云丞淮看了卫暮云的履历,行事风格,不用详细调查,就能看出来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明明有野心,却能以百姓为重的官员,一个自诩为利己主义者,却可以为了百姓不惜得罪上官的人。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野心,同样有着自己的善良,为官后依然保持初心的人,为何不能做小老大的王妃。
只是,坤泽和元能当官的时间不长,一辈即将落幕,新的一辈还没有来得及起来。
未来的天后必须有能力,才能成为榜样,领头者。
可知深年龄还小,十四岁的帝王,娶妻也要等到四年后了,沈流年已经退休,皇室需要新的坤泽立起来。
内阁需要有两到三个坤泽或者和元,一个是皇家的,一个是清流文臣,有她们在,就会保住坤泽和元的福利待遇。
卫暮云也明白了,太上皇是想让她成为皇室在朝堂上的代表,再加上她进士出身,清流世家,最好是不要有污点。
通俗点儿说,卫暮云就是宗室代言人。
因此,她的嫁妆是家里给的加上聘礼,加上太上私下补贴的,看起来并不少。
这也让许多想要看卫家笑话的,笑不出来了。
毕竟那是湘王妃,谁不想让自己家里出一个湘王妃,特别是勋贵家里,这些人平时只跟姻亲或者相同家族走动。
除非文臣官位到顶层,否则勋贵们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勋贵里面有前些年陪着二圣打天下的,也有老牌勋贵。
老牌勋贵自以为矜贵,对出了湘王妃的卫家多有敌意。
可卫暮云是正经进士出身,身后站着满朝的文臣清流,她成为湘王妃,同样是文臣跟皇室的纽带。
卫暮云早就分析好了自己做湘王妃的好处,对太上皇的好意也领了,她大概明白了自己以后要走的是一条什么路。
事实上,云丞淮是真的想补贴她,那些利益相关,反倒是其次,毕竟以她对小老大的了解,小家伙坏的很。
这不,载赫进到房里,看到自家娘子脸上一片白,不由得笑道:“娘子,你脸上涂抹了多少胭脂水粉?”
卫暮云:“......”她怎么知道,一大早就一堆人在她脸上涂来抹去的,那些人直接挡住了镜子,她什么也看不到。
然后就是走各种礼仪环节,况且她家可用不起玻璃镜,只能用铜镜,看不太清楚自己的脸。
闻言,卫暮云左右看了看,果然在房间里找到了玻璃镜,她走过去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白面魔头,她的瞳孔都不由得缩了缩,实在是太丑了。
尽管她知道自己这样子不好看,她对载赫的态度依旧,“殿下脸上的粉也不少。”
成亲当日的新人,都会涂成这样,可能是一种习俗吧。
载赫一点儿都不在意,她笑道:“娘子,洗漱吧。”
卫暮云这才发现,她叫自己娘子。
“殿下还是唤我王妃的好。”
“你不是心里还是排斥做孤的王妃的嘛,孤唤你娘子多好。”
载赫笑着,毫不在意卫暮云的冷淡。
她故意凑近道:“娘子快点儿洗漱吧,不然孤不得吃一嘴粉?”
卫暮云抄起枕头就砸向她,想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干脆起身去洗漱。
两人看似不欢而散,载赫只是笑,“好炸的女娘。”
“殿下。”
卫暮云走出去后,外面的小厮就进来了。
“桃木,你说王妃是不是不开心?”
桃木顿了下,赶忙道:“殿下,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王妃为什么要不高兴?”
载赫挑眉,“因为孤调戏她了。”
桃木语塞,“您调戏王妃,还把王妃调戏生气了?”
“不是我说您啊殿下,王妃不比您大多少,我听说,王妃年纪轻轻的就中了榜眼,为官六年,才耽误了说亲。”
“也是,那可是榜眼,不是什么样的人能配的上的,恐怕天下的大部分乾元站在王妃面前都要自惭形秽吧。”
“所以我觉得,王妃接触到的乾元,可能也就自家母亲跟阿姊了,跟别的乾元也挺多是同僚之情,殿下你上来就调戏王妃,王妃脸面薄,如何能不生气。”
桃木觉得,哪怕坤泽跟和元现在能行走于天地间,可规矩严格,没有长辈之命,哪里来的跟乾元接触。
她依稀听人说过,当初二圣刚开始变法,和元坤泽都可以为官吏,六部等部门不敢违抗,就开始阳奉阴违。
坤泽和元当值可以,但是她们得单独一个房间,不得跟乾元同一个办公区,且办公室很差,还有靠近茅房的。
还是现任首辅安书言发现了这个情况,直接越级汇报给了二圣。
二圣大怒,却有官员上报,乾元坤泽有特殊期,若是在一起办公,容易出事。
惠帝言:每个衙门都配备一个医官,要是其不能坚持到医官的到来,身上就长期配备抑制药丸,否则如此意志力,细致心,就不该为官。
这样才给坤泽和元,争取到了公平的待遇,否则上有所命,下必有对策。
就像现在,也就衙门相对于公平了,那些商会私企,还是不公平。
桃木语重心长道:“殿下啊,王妃是比您大了两岁,但是王妃是坤泽,年少时只知读书,考中了进士就只知道的公务,您啊......”
“停停停。”
载赫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桃木,“你是王上还是孤是王上,哪来的这么多话。”
桃木立马熄火了,讪笑道:“殿下,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话痨。”
桃
木出身孤儿院,从小就跟在载赫身边,是最了解她的人旨意。
这么多年,皇宫里的内监已经很少了,多为聘请,只是聘请期间不能回家,可以辞职,否则就得等到二十二岁出宫,还有不想出宫成家的人,可以一直待到退休,进到养老所里。
皇宫现在工作的人,除了侍卫守军,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乾元不用再毁坏腺体。
桃木感激二圣,可以给自己一口饱饭,对湘王殿下伺候的尽心尽力的。
只是不知为何,跟着自家主人学的太话痨了,一说就说个没完。
听到湘王殿下说自己话多,桃木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殿下您也这样。”
有什么样的主子,都有什么样的奴仆。
桃木跟在湘王殿下很多年了,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开开玩笑,都没有什么。
“你......”载赫指了指桃木,“行了,洗漱去。”
不过,她刚刚的话,是不是真的过了?卫暮云都懒得理她了。
......
入夜,两人都洗漱完回到了寝室。
房间里面就她们二人,奴仆们都走了出去。
“那个,卫暮云。”
桃木的话,载赫还是听了进去,“按照我们说好的,孤不碰你,孤呢,睡在外间。”
要是云丞淮知道,肯定要说一句,不愧是一家人,开局都要分床睡。
她们穿的都是寝衣,载赫身上的衣袍宽大,卫暮云的寝衣稍微修身,但外面披了披风,看不出什么。
卫暮云行了一礼,“殿下,臣睡外间。”
“......你还自称臣?”
不然呢?卫暮云给了她一个这样的眼神。
载赫无奈,“你现在是我的王妃,就算不想自称妾身什么的,也该自称我吧?臣啊臣的,咱们不是在衙门里。”
有理,卫暮云表面与载赫不对付,事实上,她对湘王殿下的理想有所耳闻,这也是当初她愿意跟湘王假成亲主要的原因之一。
湘王为了自己的理想,主动放弃了皇位,不然以她嫡长的身份,想当皇帝必然是首选。
这样一个有理想,为国为民的王上,她内心里是敬重的。
可是这人的嘴巴是实在是欠,让人不能好好对待。
卫暮云再次行礼道:“好,还是我去外间睡吧,你是王上,该你睡床的。”
她一言不发的抱着被子到了外间,然后自己整理。
外任的时候,她的身边就两个丫鬟,平日里面忙碌,很多事情她是要自己做的,后面又出海,就她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她甚至能生火烧饭,何况是收拾床铺。
卫暮云铺好了床铺,扭头就看到靠在一旁的载赫,对方双手抱胳膊,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挺多的,也没有哪点儿暴露,心中难免疑惑。
“殿下,我是哪里不对吗?”
载赫歪头,悠哉的靠近问道:“卫大人,孤长的不好看?还是身材不够好?”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匀称,一点儿多余的肉都没有。”
卫暮云:“......殿下不困?”
“困啊,但是好奇,按理说孤长的这么好看,卫大人怎么就看孤不爽呢?”
载赫好奇,她也没怎么招惹卫暮云吧,怎么就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呢?
卫暮云摇头,再次行礼:“殿下俊美潇洒,公道正直,风度翩翩,自然是好的,我......臣不敢如此。”
“臣不敢?但是卫暮云敢。”
她准确的抓住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卫大人,要不考虑一下,跟孤成为真正的伴侣?孤才貌双全,自不会让卫大人吃亏的。”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口嗨了。
卫暮云沉默,半晌才道:“殿下,你答应过臣的。”
呃......果然是一本正经卫大人,决计是不能玩笑的。
载赫摇摇头,完蛋了,碰到了一个比自家小冰块,还要一本正经的人。
自家小冰块表面一本正经的,心里坏着呢。
就是不知道卫大人,是不是真的一本正经。
卫暮云垂眸,看着她转身,唇角勾起了一模微笑。
从一开始,卫暮云就能从看出来,湘王的猎奇心理。
还有后面湘王看她的眼神,里面有欲望,想得到一个人的欲望。
或许连湘王都以为自己跟她只是合作,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嘴上的花花。
事实上,载赫的很多细节都暴露了自己,眼神动作,还有处处担心她被人为难。
卫暮云轻笑,船上几个月的相处,她对湘王也是有感觉的。
只是湘王迟钝,在对方没有彻底弄懂自己的心,是好奇玩笑,还是真心喜欢上她之前,那便不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从她答应跟湘王成婚,就确定对方是要跟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什么不能碰的条件,哪都是虚的。
这个世界,成婚讲什么感情,一旦成婚了,过日子嘛,只要不是渣渣,都得过下去。
世道风俗如此,跟谁过日子不是过,她并不排斥云载赫,还挺喜欢的。
她所谓的条件,实乃试探,也给云载赫设个界限,就看对方会不会,能不能突破这个界限了。
看来,今晚是不会了。
载赫可不知道,她把卫暮云当作猎物,对方同样把她当作猎物,只是对方更高明些,把自己伪装成了猎物。
......
次日一早,载赫带着卫暮云一起,前往皇宫请安。
先拜见二圣,再到宗室认人。
宗室的人挺多的,当年宗室的人死了不少,但还是有一些活了下来,谁让老皇帝能生呢。
太多未成年的皇女了,两三岁的都有,
比载赫大不了两岁。
云丞淮当初也没有苛待这些人,虽然不如前朝,没有封亲王,但也都封了郡王了。
薪资待遇比起前朝郡王也缩水了不少,可过着富家翁的生活足够了。
这些人现在也长大娶妻了,孩子也都有了,可能真的因为老皇帝生的太多了,云丞淮这一代的孩子真不多,她有三个孩子都算是多的了,还得多亏了沈流年的家族基因。
尽管如此,宗室的人也有百十个了。
载赫先带着卫暮云去找二圣,两人正走着,她把手伸到对方的面前,“卫大人,我们表面也得装一下吧。”
装作恩爱的模样嘛。
卫暮云一脸的淡然,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载赫撇撇嘴,“这么冷,等下见到母亲阿娘,可别吓到她们了。”
卫暮云的手微微一动,她以为对方是紧张了,内心嘿嘿一笑,但还是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吧,母亲阿娘都很和善的,别怕。”
“嗯。”
卫暮云的声音很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紧张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紧,她低下头,嘴角弯了弯,她都面对二圣多少次了,刚开始是紧张,后面紧张着就习惯了。
来到大兴宫,两人一起拜见了二圣。
云丞淮跟沈流年对视了一眼,满眼的欣慰,孩子大了,终于成婚了。
载赫则故意牵起卫暮云的手道:“母亲,阿娘。”
卫暮云行礼道:“陛下,天后。”
“叫什么陛下,天后,叫母亲阿娘。”
载赫笑着帮卫暮云纠正道:“母亲,阿娘,你们说对吧。”
“是,暮云,你随载赫叫我们就好。”
云丞淮接了两人的茶,然后把礼物红包送给两人,笑了笑,“好了,今日你们还要去见宗室的人,改日我们一家人再聚一起。”
见亲戚是规矩,反正载赫是亲王,那些人不敢得罪的,也就走个过场罢了。
“是。”
两人一同行礼。
临离开时,载赫再次抓住了卫暮云的手,两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看起来真像是新婚伴侣,恩爱的很呢。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云丞淮问一旁的沈流年道:“夫人,你说小老大有没有跟暮云说,我们知道她们是假成婚?”
“应当不知。”
“所以小老大是趁机占人家暮云便宜啊。”云丞淮摇摇头,“小老大坏的很。”
“你真以为卫暮云不知道吗?她俩啊,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什么?”云丞淮眨了眨眼睛,“你是说,两个人都在欲擒故纵,我们只是她们谈恋爱的一环?”
沈流年白了她一眼,“卫暮云是我一手提拔的,我知道她的为人,要不是对载赫动了心,她不会为了当湘王妃,做出假成婚的事情。”
“这怎么跟我调查的不一样?”云丞淮一脸迷惑。
她以为卫暮云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理想抱负,才答应的呢。
但小老大肯定是有点儿喜欢的,或许是喜欢而不自知。
沈流年笑了,“你的调查,防君子,不防伪君子。”
“那夫人觉得,卫暮云是君子,还是伪君子?”
“她啊,一个身负绝学的天才,一个有理想有良心的人,如果野心也算是瑕疵的话,那我岂不是也有瑕疵?”
沈流年的话让云丞淮一怔,她立即摇头道:“怎么会,我觉得啊,身为女性,有野心有抱负是一件好事,事业为主,要是还有爱情,那人生美满矣。”
沈流年忍不住弹了她下的额头,“笨蛋,事业跟爱情永远都没有选择项,对的爱情跟事业,是不会冲突的。”
“那你说,小老大什么时候能跟卫暮云假戏真做?”云丞淮比较好奇这个,比她看都刺激。
看,哪有八卦在眼前好看。
沈流年笑道:“你家小老大,看似花花,实则跟你一样,是个笨蛋,这得看卫暮云怎么做了。”
云丞淮:“?我怎么笨蛋了?”
“你说呢?”
两人闹了一会儿,但还是觉得,以载赫在感情上的段位,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她们之间,只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可能就像沈流年当初那样,也可能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