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死了,云承继还没给出致命一击呢,她就被活活吓死了。
这样胆怯懦弱且多疑的人做皇帝,是南秦百姓的灾难,登基数十年,唯一拿出手的政绩,还是靠老镇国公打下来的。
皇帝贪权犹豫,君不信臣,臣自然不信君,南秦多年起义不断,因为皇帝的多疑,浪费了多少时间,多死了太多的人了,云永泰死不足惜。
云承继看着云永泰的尸体,先是大笑,然后蹲在地下大口喘息了很久,半晌才平静下来。
她随手把剑扔在了地上,剑落在豪华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她不害怕留下证据,等到她走出大殿的门,马上就会有人来收拾现场。
外面的暴雨逐渐变小,云承继抬头看向天空,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上的血迹,明黄色的衣袍上的血迹太多,连雨水都无法冲刷干净。
她每走出一步,脚下就有血迹被雨水冲散,飘散的血水显得异常妖异。
没有人明白她此刻的感受,她有一种想要脱离这个世界的感觉,为阿娘报仇是她此生所愿,完成了目标,且让皇帝成了南秦历史上的昏君,并且受到折磨而死。
云承继想要倒在雨水里面,任由雨水带她离开,就像带走那些血水一样会,无人在意的离开这束缚了她三十多年的地方。
可是她想到了阿淮,她可以留下证据,说她弑君也好,说她什么都可以,但是阿淮是她的亲妹妹,她做的事情必定会殃及到妹妹身上,她可以是无君无母的混账,但妹妹不能是。
阿淮要继承南秦的皇位,德行上不得有亏,可以年少轻狂,却不能不忠不孝。
“所以孤让人清理了所有的痕迹,并且伪造出云永泰是自己发疯,然后被吓死的场景,又让人挑拨老四进宫,本想把脏水泼到老四的身上,可是那老七跟老八盯她盯的太紧,三个蠢货前后脚入宫。”
“但老四还是死了,你猜她死在谁的手里?贤妃......哈哈,贤妃是老八的人,这件事云永泰知道,她却把事情按了下来,你猜是为什么,因为她爱惨了贤妃,只因贤妃有一分像阿娘。”
云承继嗤笑了一声,“你看,帝王的爱多讽刺。”
这么说皇帝还是爱阿娘的,真是令人恶心的爱。
那天夜里,云承继在大雨中走了很久,直到晕倒在地上,再次醒来,她已经被属下送出了上都城。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只有太女妃死在了这场政变里,是太女妃自己不想活了,要不是为了家族,她早就随爱人而去了。
皇帝杀了她的爱人,用她的家人威胁她,让她嫁入东宫羞辱太女。
云承继对这件事根本不以为意,她只会笑皇帝蠢,如果念曦生下了乾元,那么这个乾元就是皇室的嫡长孙,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把皇位拱手让给别人?也亏皇帝想的出来。
还是皇帝以为,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会自动把孩子排除在皇位之外。
总之,皇帝就是
想废了太女,并且还想恶心她,让她跟镇国公府的头上蒙上一层阴影,叫阿娘跟外祖地下不宁。
“阿淮你看,她多该死,可惜的是,孤的剑还没有磨锋,就让她给死了。”云丞淮提起这些事情,压抑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丝的颤音,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云丞淮只觉得皇帝该死,可是看到太女姐姐颤抖的模样,她起身跪坐在太女姐姐的身边,缓缓的拍着对方的背,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对方。
阿姐,我还在呢。▔[(”
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有点儿无力,她只能让阿姐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让阿姐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云承继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
“那阿姐去了什么地方?”出了上都城,又去了哪里?老八发动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
难道这么长时间,阿姐都是在情绪的不断折磨下生活的吗?
“孤去陪着阿娘了,阿娘的陵墓,孤没有让人封死,那是孤给自己留的门。”云承继笑了笑,“其实说是孤去陪她,不如说是阿娘陪着孤。”
“阿淮,孤杀了很多人,很多无辜的人都是因孤而死的,孤挑起了战乱,多少百姓因为这次战乱而死,孤知道,一旦挑起战乱,最先受到伤害的人是百姓,可是孤还是开始了计划。”
曾经爱国爱民的太女殿下,为了私仇,不惜让整个南秦陷入乱象,这对她自身就是一种折磨。
可是,云丞淮回握住阿姐的手,试图给她力量,“阿姐,南秦之乱不是一两日了,在云永泰的治理下,官员们腰缠万贯,百姓们一日三餐都吃不到,你知道我去赈灾最大的感受吗?”
“百姓们一日只吃一顿饭,清的可以照镜子的米水,以此来果腹,她们不饿吗?饿啊,能怎么办呢,家里没有余粮,辛苦一个季度,粮食全都被乡绅抢走了,自己只能吃米水,用绳子勒紧肚子,或者不停的喝凉水,以此来骗过自己的肚子。”
“孩子饿的哇哇大哭,野菜被拔的连根都不剩,何况冬日里面能找到几根野菜?百姓穿的不是棉衣,是在单衣里面塞稻草,她们不能躲在家里不出门,否则家人连米水都吃不到,她们必须要出去劳作,一年忙碌到头,连肉丝都看不到,只有富贵人家丢掉不要的猪下水,运气好的话,她们才能见到荤腥,因为那些是连府中奴仆都不要的。”
“这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普遍现象,按理说跟北齐签订了十年的和平条约,百姓该过上好日子的,可百姓过的好吗?钱都进到了那些贪官的口袋,在云永泰的治理下,南秦有几个不是贪官?不贪不行啊,不贪就是格格不入,就会被针对,轻则丢官,重则一家人遭殃。”
云丞淮做过南秦的调查,那是影卫完成的,由于都在暗处,查出来的东西足够的真实,她说的都是文字记录,也是这个世界没有照相机,否则可以照片留存,让人看看在云永泰的管理下,南秦变成了什么样子。
富贵的是官员,受苦的只有百姓。
她说这些不是为了给阿姐
开脱,她只是在说一个真相,“阿姐,南秦已经烂透了,从外表看,它是一冻屹立在高空中的建筑,实则内里已经被掏空,大厦将倾,最先受到伤害的还是百姓。”
“所以南秦必须要下一剂猛药,过程中虽然发生了很多我们不想看到的事情,但是只要能改变这个世界,改变百姓的现状,何乐而不为呢?”
“阿姐,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是我相信阿姐,不是不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阿姐做了那么多,何尝不是想快速结束乱象,让百姓归于平静呢。
云承继抬眸,盯着面前的人,这个自己在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她的凌乱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阿淮,孤知道,在孤决定颠覆南秦的时候,孤就不配做她们的君主了,终究是孤负了南秦百姓。”
云丞淮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并没有否认她的过错,实际上错就是错了,但她不后悔就是了。
就算不是她,要不了多久南秦还是会覆灭,百姓遭受到的苦难只会百倍增加,那又怎么样呢?她做出的选择,还是伤害到百姓了。
云丞淮没有再说什么,因果关系,哪怕果是固定的,过程中只要出手的人,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只是责任大小不同罢了。
“那阿姐就要在安国寺等死吗?”
聊到最后,云丞淮能看出来太女姐姐几乎没有了生的向往。
云承继垂眸,手放在炉子上烤了好一会儿,“孤出家安国寺的消息,想必上都城的人都知道了,很快也会传出孤在安国寺圆寂的消息,阿淮,孤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云承继的语气平缓,说到死,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语气听了让人平白生出怒火。
但云丞淮没有着急劝阻,她也学着太女姐姐平和的语气问,“绣衣是阿姐吧。”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是非常的确定。
绣衣卫什么都能查出来,偏查不出太女姐姐的消息,要不是太女姐姐想要见她,她还见不到太女姐姐呢。
就像是影中月,影月双卫都查不到太女姐姐的消息,她转念一想,她们以前都是太女姐姐的人,要是太女姐姐不让她们说,她们会说吗?
要是太女姐姐远走高飞也就算了,可太女姐姐在安国寺,只能说明,不是她们查不到,而是不能说,再加上种种迹象,绣衣是太女姐姐的可能性很大。
云丞淮以为,当初自己那么小,拥有绣衣卫也保护不了自己,这么大的势力为什么会给她,明明在阿姐手里更有用,所以她确定阿姐就是绣衣。
云承继立即抬眸,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笑了,“你一如小时候的聪慧。”
“所以影卫跟月卫其实也是绣衣卫吧,准确的说,绣衣卫是静默了,但是里面的部分人,组成了影中月,她们还在行动。”
云承继没有否认,“你猜的没错,影卫跟月卫有一部分是绣衣卫里面的人,但有一点,绣衣卫就是阿娘给你的,是由孤任绣衣暂领
,直到你回来,解开了圆的意思,再真正的交给你。”
“而孤早就发现你回来了,因此先把影子给了你,让你不至于无人可用,处处受沈流年的掣肘。”
说起沈流年,云承继有那么一些不满,特别是得知沈流年入内阁做首辅后,更是觉得这个坤泽的野心太大了。
她想要给阿淮一个贤内助,知道什么时候能退到自己该去的位置,而不是分走阿淮的权力。
云丞淮敏锐的听出了太女姐姐对沈流年的不满,她可以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理解太女姐姐对她的维护。
可她不想让自己的阿姐跟自己喜欢的人之间有什么不开心,“阿姐,沈流年人很好,我甘愿受她掣肘,而且我不觉得这是掣肘,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是我们对对方的坦诚。”
“阿姐,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需要真诚,需要互相信任,很多东西,不是我做不到,可我还是会说给沈流年听,那只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她以前不会,现在也会了,互相需要的感情才会长久不是吗?。”
“正如阿姐你想处处替我安排好一样,只是你不让我知道,而我们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所以阿姐,很多事情你可以教我怎么做,但是你不能瞒着我替我去做,比如教我怎么对付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
“陪着我完成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阿姐......你能明白吗?”
她不需要阿姐做那么多,她只想阿姐好好的活着,看着她成长,看着她跟沈流年一起幸福生活,让这个世界改换模样。
云承继盯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阿淮,孤不会跟你回去的,孤只会在这方小天地里面待到死。”
太女姐姐的心已经死了,以前是为报仇活着,为了她活着,如今报完仇了,她也长大了,日后会当皇帝,能保护好自己,太女姐姐觉得自己就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云丞淮深吸了一口气,幽声道:“阿姐,你做球的老师怎么样?以后我跟沈流年忙起来了,你帮我们带孩子,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教导她怎么做一个好孩子,要是我跟沈流年出去巡视,你能带着她一起监国,咱们一家四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以后还有我的丈母娘,大姨子,如何?”
云承继后面的一概不想听,唯一感兴趣的只有“球”是什么东西。
“球?是什么?”
云丞淮面不改色道:“呃......云载赫。”
云承继:“......”谁家靠谱的母亲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球,何况还是嫡长,日后说不得要继承皇位的。
“天下之大,师者无数,孤这样的人,不配为师。”
有人说,一个想死的人是救不回来的,可云丞淮偏不信自己救不了阿姐。
云丞淮突然沉默下来,目光森然,“阿姐,小北被你杀了,对吧?”
她早就猜测,只是不敢深想,今天都聊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么一件事了。
云承继惊讶
于她话题转变的快速,却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嗯。”
从小北为了私仇离开楚湘王府的那一刻,云承继就已经默认她是个死人了,能容忍她去报完仇才杀,已经是自己的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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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己看到小北的时候,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了,谈不上人是自己杀的,最多算是见死不救罢了。
云丞淮挑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她可以允许太女姐姐瞒着她做事,可是她不希望太女姐姐对她身边的人出手,尽管理智上觉得,夺嫡激烈,不能留哪怕一点点的漏洞。
就像她饶了伪帝一命,手底下很多人都不同意,想让她杀了伪帝。
想到这里,云丞淮猛地抬头道:“阿姐,我是很尊敬你的。”
小北没有了家人,自己又死了,她能做的,只有帮小北一家修建一处差不多的坟,毕竟坟墓修的太好,要是没有守墓人,也会被人给挖了的。
她对小北能做的不多,也无法补偿,内心很愧疚,同时又有点儿生太女姐姐的气,但仅限于生气而已。
太女姐姐都是为了她好,不求回报的那种,得利者的她根本没有资格指责,要指责也只能指责自己。
何况太女姐姐几乎瘦成了皮包骨,看着令人心疼。
云丞淮凭借着心里的这股怒气,冷声道:“阿姐,如果我非要你跟我回上都城呢?”
云承继只是笑着摇头,“阿淮,孤活不了几天了。”
对方的笑,显得她是在无能狂怒,加上小北的原因,她的好脾气一下子绷不住了。
“云承继,我不管你能活几天,但我不想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你不是喜欢为我做决定吗?这次也论到我为你做决定了。”
“是,云承继,你是个疯批,可以杀掉一切阻碍我的人,但是阿姐,我是你妹妹啊,你是个疯批,你妹妹能好到哪去。”
云丞淮感觉自己一下子破防了,无所谓是吧,疯批是吧,那就看谁疯啊,她也发疯。
“阿姐......”她红着眼睛看向惊愕的太女姐姐,一字一句的冷声道:“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说着,她走过去一个手刀把一脸惊讶的太女姐姐给打晕了,对方似没有想到她会发疯,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恐怕晕倒前的最后一刻,脑袋里还在想:这是孤的妹妹吗?
云丞淮看着晕倒的太女姐姐,也对自己炸裂的行为感觉到震惊,但是比起放任太女姐姐等死,她不后悔自己的做法。
就是她的心里有点儿迷茫,是情绪破防后的迷茫,还有自己终究放弃了为小北讨回公道,大概在她的心里,亲疏远近终是不同的,至于公平,什么是公平?她开始反问自己了,她的破防还有自己作为法律人,在这一刻的无助。
就好像在以发疯姿态对待太女姐姐的时候,她的信仰也在悄无声息的崩塌。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拿自己那个世界的法律,看待这个权贵至上的世界。
况且那是她的阿姐,
从一开始她就做出决定了不是吗?那她在矫情个什么劲?
云丞淮唾弃自己的矫情,甚至讽刺自己所认为的公平正义。
她呆呆的看着晕倒在蒲团上的太女姐姐,沉声吩咐道:“带太女殿下回皇宫,不,吩咐下去,百官到城门口亲迎,以帝制迎回。”
“诺。”
影从角落里面走出,朝着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传话。
很快有奴仆前来背走了云承继,路上会有医者贴身照料。
云丞淮呆坐在原地,手里抚摸着那只铜盒,里面是福缘法师留给她的东西。
还是沈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坐到她的旁边,让她把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她才反应过来,直接躺在地上,转身抱住对方的腰身。
很快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再就是她压抑的哭声,她想哭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一句两句都说明白的。
沈流年就那么抱着她,手转而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
“没关系的香香,我在呢。”
“沈流年......”云丞淮抬头看了一眼她,见她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的那股委屈再也绷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云丞淮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可心里就是委屈,就是很难过。
她就这么抱着沈流年,一直哭,从大哭变成小声抽泣,不知道什么时候困意袭来,自己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还是在沈流年的怀里,还是那个姿势,对方就那么抱着她,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流年立即睁开了眼睛,“醒了?”
“我们在哪里?”
“刚进城。”
“那......”
沈流年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哭晕过去了,吓的我赶紧请了医官,医官说你无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哭到背过气了?云丞淮的脸一红,“我......我......”
她害羞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什么?笨蛋。”沈流年宠溺的叹息道:“放心吧,是我抱你进到轿里面的,她们都背过身,看不到的。”
“可是......”这不是掩耳盗铃嘛,到底谁是乾元,谁是坤泽啊?她怎么感觉调换了一下?
沈流年不等她说完,就伸手捏住了她的脸,“太女在另外一辆车里,只是在城门外跪迎的大臣们脸色不好看,你知道的,跟我们从湘州来的人,只想你登基,一会儿我要召她们到王府安抚。”
“那太女姐姐呢?”
“送入东宫,明日我们再去见她。”
云丞淮点点头,在沈流年的怀里蹭了蹭,“夫人,还好有你在。”
“你啊,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了,现在不知道跟谁学的,连我都不说了。”沈流年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她连忙抓住对方的手道:“夫人,好疼。”
“知道疼就好。”
沈流年轻哼了一声,忽然把她的脸放正,让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随即认真道:“云丞淮,你没有错,选择这种东西,总是要辜负一部分的人的,但你还有我呢。”
“你要记得,不管什么选择,都是我陪你做的。”
云丞淮的眼框一红,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