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今日是云丞淮正式上值的第一天,那天跟太女在东宫聊过之后,次日圣旨就传到了楚湘王府,让她做御史大夫。

这就是太女姐姐的实力吗?简直太强了。

她现在想到太女姐姐,都两眼冒星星,非常的崇拜。

接到圣旨,她没有着急去御史台,而是在家休息了几日,这也是圣旨中特意提到的。

有假期,不休白不休,南秦官员的假期不少,但能多休几天,谁不愿意呢。

休息的这几日,她谁都没去见,就在王府中,等着安远跟小北的消息。

在影卫跟沈家暗网的双重努力下,运城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正如云丞淮担心的那样,小北打通了运城的关系,接触到了关在牢狱里面的严家。

外面的严家人,都是严家后宅的人,在这个世道,后宅的人极少能撑起一片天的,严家后宅没能出现这样的人。

严家大娘子花了不少钱求人,让人骗了不少钱不说,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直到严家所有人在牢狱中自尽的消息传了出来。

一个两个自尽就算了,怎么可能一家子都自尽,全家上下难道就没有怕死的吗?

这样的话,没有人相信。

严家后宅的人每天都在太守府外喊冤,一开始还有人理,或劝或赶,后面几天都没人搭理了。

而小北跟安远的消息,要延后一天,影卫用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上都城。

原来小北下完毒后,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安远的身边有人盯着,很多事情没办法做,只能跟运城太守虚与委蛇,暗中寻找小北。

最后发现,小北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弄破了自己的脸,很多条疤痕,从时间线上分析,应该是还没有出上都城就弄破了,每天脸上戴着面具。

对外就说,那是以前做生意得罪了人,让人把脸给弄花的。

不仅是脸,小北还砍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用了药粉,把身上的疤痕做旧,别人看她的疤痕,还以为是几年前的旧疤。

当官对外形有要求,做商人只要你脑子好,就没问题。

对运城的官员来说,小北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给她们带来真金白银。

只要有真金白银,那商人的样貌算什么,况且她戴着面具,她们又看不到。

搭上太守府后,小北出了一个赚钱的主意,就是画大饼吧,至少听起来能赚钱的,再加上她拿去了很多的真金白银。

就这样,小北用商人的身份进入了太守府,在用银子不停的砸下去后,很快就被太守信任了。

小北探出了运城太守的口风,对方想要吞下严家的家产,但又没什么好方法,就出了个主意,然后见到了严家人。

第一次,第二次,直到第三次,她在严家送来的饭中下了毒,让严家的人死在了牢狱中。

为了让严家被抓进去的那些人在牢里过的好,严家外面

的人送钱布置牢房,外面买饭送,生怕别人不知道严家有钱。

在严家还没有彻底定罪之前,运城太守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看到了牢房的布置后,就起了贪财的心思。

人家说财不露白是有道理,这样一遭,就算严家没事,运城太守也会找点儿事情出来,但又担心姚厘那边会翻案。

姚厘是鲁国公府的人,那是运城太守登天都够不到的大官。

这个时候小北的出现,给了运城太守出了一个注意,那就是让严家用钱买命。

当然了,这个是骗,骗了钱之后再动手。

严家老狐狸,哪有这么容易上当,小北又说自己有办法,就成功的进入了牢房。

但运城太守没想到,小北那么狠,会直接把牢房里面的严家人都给毒死。

这样一来,运城该怎么向上面交代,她这个太守还怎么当下去?没办法,只能对外宣称严家人都自尽了。

对外理由当然没有什么人相信,可信不信的不重要,官府的话就是铁令,世道如此。

至于小北,则是运城太守拿来顶罪的。

消息传回来时,云丞淮只知道,小北被关了起来,只要上面严查,那么运城太守就会推小北出去。

云丞淮特意让人传过去消息,严家已经定罪,那事情变成了严家人畏罪自尽,为了保住严家剩余的血脉。

严家该满门抄斩的,但她下令乾元和元斩首,坤泽流放,不分年龄。

云丞淮传的命令,保住了严家的坤泽,不然严家全家都要完。

毕竟决定都是严家主事的人做的,后宅的人没办法干涉,流放的结果已经很好了,算是偿还她们前半辈子的享受。

严家的事情结束,接下来就是救小北出来。

云丞淮故意派人去查严家人自尽的原因,只说有一个主谋带到上都城好交差就行了,试图换回小北。

可运城太守交出的人不是小北,经过查证她才知道,小北被抓后就让人带走了。

运城太守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敢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信息。

整个南秦能做到这点的只有皇帝,难道是皇帝做的?

云丞淮还没有想通,东宫就传来消息,小北已经离开南秦了。

得知是东宫出手,她只觉得又安心又震惊,太女姐姐竟然先她一步带走了小北。

听说了这件事的沈流年,也不太理解,明明云丞淮就能处理好的事情,东宫为什么横插一脚。

“可能是太女殿下担心你吧。”

应该是这样吧,在亲人面前,可能总会觉得你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老是想着,你会不会不行,然后出手帮忙。

云丞淮点头,她不觉得太女姐姐会害她,就同意了这个说法。

就是有一点,小北人去哪里了?

“夫人,可太女姐姐没有跟我说小北去哪了?”

沈流年笑了笑,“她不说,你可以去问啊。”

云丞淮向来直接,怎么在这事上,开始反应慢了。

其实她知道主动问,但是她不想让太女姐姐觉得,自己是在不信任。

但小北的去向,她是必须要知道的,所以她决定第一日下班之后,再去问。

......

上班的第一天,云丞淮还要去上朝。

她是亲王,不管是去上朝还是去上班,都是要穿亲王服的。

但是她偏让人做了一套三品官员的紫袍穿上了,代表着她今天是以御史的身份上朝的。

沈流年看着她穿这一身官袍,忽然道:“像女郎这样年轻的三品官,满朝堂找不出第二个。”

正经考科举上位的三品官,目前确实没有,但过些日子,许拓就是其一。

听到这句话,云丞淮就想到了许拓,年纪轻轻的三品官。

十七岁的一甲探花,二十四岁的大理寺卿,放在整个南秦那是独一份。

她不得不承认许拓的优秀,相比顾以柳,她还是觉得许拓更不错。

中的许拓死的早,成为了全天下白月光的存在。

优秀的人不该死的这么早,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改变许拓的结局,哪怕对方是她的情敌。

但云丞淮还是有点儿醋意,“夫人是喜欢逍遥自在的王上,还是喜欢清流公正的文官?”

沈流年看都没有看她,冷哼道:“都不喜欢。”

云丞淮:“......”这么直接的吗?都不安慰她一下。

“夫人,你这个回答不对,你应该说,你喜欢我的。”

她向来直接,想要什么会直白的说出来。

沈流年去拿官帽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拿起来帮她戴上道:“你今天是以御史的身份上朝的,帽子戴好。”

官帽代表着地位,上面镶嵌的宝石跟制作材质,不同的品级都有所不同。

云丞淮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脑袋,感受着戴在头上的官帽,是沈流年亲手为她戴上的,她傻笑着。

沈流年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弹了下她的脑门,“笑什么?”

随后,又把之前买的丑帽子给她戴上了。

她发现,沈流年真的很喜欢让她戴这顶丑帽子,只要她要出门,就会让她戴上。

帽子丑是丑了点儿,戴习惯了她觉得还好。

她疑惑的是沈流年的坚持,王府里面好看的绒帽有很多,各种兽类身上的,做工好看又精致。

但夫人让她戴,她还是听话的戴上了。

只是她不太明白,“好看吗?”

沈流年犹豫道:“嗯......好看吧。”

好看吧?说谎都不会说。

云丞淮扶了扶帽子,对着镜子照道:“丑是挺丑的,既然夫人要我戴,那我还是戴吧。”

“丑就还给我。”沈流年伸手就要去拿。

嗯?她立即躲开。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帽子像是送给

她的呢?

她眼睛一亮,“这该不会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吧?”

沈流年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辩解。

云丞淮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顶帽子真的是送给她的,怪不得沈流年一直执着把帽子戴在她的头上。

“谢谢夫人,我很喜欢。”她笑着走出房间。

她怕再待下去,沈流年会恼羞成怒。

她再努力提高沈流年的临界值,让对方习惯她。

习惯成自然,突然某一天她不在身边了,沈流年才会想念她。

云丞淮打着小算盘离开,沈流年注视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些许弧度,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

皇宫,官员们在等着朝会的开始。

云丞淮了解了文臣武将的恩怨后,干脆的选择了去往武将的房间进行等待。

里面的人都是有实职的勋贵,在军中地位很高。

她呢,有楚家一半的血脉,只要她不作天作地,大部分武将对她都是很有好感的,可是呢,前身真的很作。

不过还好,前身虽然作,但是属于那种爱憎分明,对老四,老七党,那是一点而都不惯着,该骂骂该怼怼,对那些不站队的官员,就是不爱搭理。

比起对敌人的态度,前身的态度是得罪人了些,至少没有把人往死里得罪。

再加上她这次赈灾办的好,还平息了卫城的战乱,让众人对她刮目相看。

所以她到了武将所在的房间时,里面的人对她还算客气恭敬。

人家什么态度,她就是什么态度,也都乖巧回礼了。

直到鲁国公的到来,对方看着她穿的是紫色官袍,不由得一愣,然后上前行礼,“楚湘王殿下。”

见对方不情不愿的,又不得不行礼的模样,让人看着舒心。

外面的人都惧怕这位鲁国公,可见对方不少欺压百姓,近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着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丞淮冷漠的往边上移开了一个身位道:“本官只是一个三品御史,经不起鲁国公的礼。”

这是玩的哪出?不仅是鲁国公,是见到她的穿衣的官员都一头雾水。

亲王蟒袍那么霸气好看,非要穿紫袍,也是看不懂了。

鲁国公对她则是恨不得她死,可表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殿下是王上,臣自该行礼。”

“呵呵。”她冷笑一声。

“殿下何意?”

不想理你的意思。

云丞淮又“呵呵”一声,不愿意理会。

对鲁国公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先不说对方是老七的铁板支持者,内心只想弄死她,就说对方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吧,九族能死两遍。

况且她把姚厘带回了上都城,至今皇帝没有发话,只是把人关在了天牢里,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仅此一条,鲁国公都恨不得弄死她。

双方注定是敌人,前身对待敌人向来没什么好态度

,她对待差劲的人也是不愿意理会的,所以她没有像前身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恼怒起来就是羞辱骂人,她的态度已经好很多了。

鲁国公无语,“......”

呵呵什么呵呵?她总觉得云丞淮在嘲讽自己。

就是在嘲讽,云丞淮觉得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了。

直到内官走进来,通知朝会开始,她们还在耗着呢。

等待朝会开始的房间就两个,非紫袍者根本进不来,一个是那些恨不得她死的皇女在,一个呢是有鲁国公这些已站队的官员。

朝堂上的文臣武将正在被老四老七瓜分,她怎么都能遇见的,与其自己不开心,不如让别人不开心。

云丞淮率先走出房间,正好看到了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的众皇女。

那几个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她乐的不理。

说到底,打嘴炮是夺嫡的最差手段,无非是引导对方说错话,言论传出去就完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又能套出谁的话来,又不是前身那个蠢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该针锋相对的时候,没有一个怂的。

太多人要看她们表面怎么做了,身后那么多支持的人,自家主子怂了,日后在对家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云丞淮不是一个主动挑事的人,也不是一个受了气只会忍耐的人,只要对方不招惹她,她还是很愿意装作表面平和的。

谁知道,老七路过她冷哼嘲讽道:“装模作样。”

“?”真有病,不能大家谁都不理谁啊,非得欠欠的撩拨一下。

云丞淮:“狗拿耗子。”

老七:“?”说她多管闲事?不对,还说她是狗。

忍不了,一点儿都忍不了,老七就要发怒。

云丞淮径直路过她,走到文官行列里,身穿紫袍的最后一排站定。

一众紫袍官员,放在外面哪个不是大佬,双相三师六部九卿,这些人是南秦朝堂的头部,每个人剁上一脚,南秦就要发生震动的那种。

可她一站过去,众人的面上还是出现了惶恐的身色。

两位宰相还好,左相神神叨叨的,不在意这个,右相是老四党,对她没必要表现出好的态度。

宰相对于一国来说,掌管全国政务,手里有巨大的权力,为相者可任用官吏,一国之财政等,单人事权跟财政权,就证明了宰相的权力有多大。

左相还多了一个权力,军队指挥权力。

比如皇帝有什么命令,右相只有执行的份,到了左相这里,左相敢反对说不行。

南秦为了分化宰相的权力,设立了左右相,以此来巩固皇权。

相权越大,皇权就越小,但凡有能力有野心的皇帝都不允许如此的,一般开国皇帝的命令可以很好的执行,后面再想变法改革就难了。

除非皇帝有魄力,同时手里还有绝对的权力。

南秦的政策律法并非没有弊端,但

开国至今,只能在上面修修补补,不能做出大的改变。

也是利益集团已经稳固下来,想要改变,就是要跟这些集团争夺,无疑是在虎口夺肉,一个不小心,容易改朝换代。

历代皇帝变化改革,除非几乎算是一言堂,否则不敢大变。

如皇权跟相权,历史上不乏有皇权架空相权,相权架空皇权的事件。

皇帝培养一个狗腿子,多是内官,就像是魏淑,这位九千岁,不可否认的是,魏淑掌管四方司,又直通御前,甚至很递到御前的奏折都得经过她。

在外面,魏淑被称为九千岁,见宰相不跪,右相还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这样的一个人,看似历害,其实只是皇权的狗腿子罢了。

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狗腿子就是背锅的,皇帝有什么错呢?皇帝是不会错的。

南秦发展到至今,体系的问题暴露的越来越多,当今皇帝只会收拢权力,生怕别人反她。

只能说,年轻时做的亏心事太多了,老了才会疑神疑鬼的。

云丞淮在心里编排着狗皇帝,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自觉的在她身边空下了一个位置。

等于她的前后左右都没有人站,中间空了一片,皇帝站在上面一看,

她也不在意,离的远就离的远呗,正好不挡路。

一众大臣站定没一会儿,皇帝就来了。

皇帝看着那空出的一片,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中间站着的是云丞淮,这个不孝东西,又闹哪出?

皇帝只是愣了愣,随即摆摆手,示意朝会开始。

刚开始的时候,一堆人汇报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总结就是,南秦又度过了安稳幸福的一年,以后的南秦还会继续安稳幸福下去,不仅如此,还在无限壮大。

云丞淮勾起嘴角冷笑,近日卫城雪灾,去年上半年边城起义,她去往卫城的一路上,大多百姓依靠着在衣服里面填充稻草保暖,所谓的粥里面看不到几粒米。

这就是官员口中的国泰民安吗?富裕安康的是那些乡绅,官员,非是百分之九十,甚至是更多的百姓。

等到朝会进入了尾声,皇帝准备宣布退朝时,她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看着她出来,就忍不住牙疼,以前没有实权,撒泼打滚也就是在皇宫跟外面,现在却来到了朝堂之上,皇帝只觉得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自己的肉里扎的更深了些。

云丞淮可不管皇帝怎么想,她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同意,就算皇帝不同意,她也要说。

皇帝还是给了她机会,看在她衣服的面子上,还叫了她的官职,“御史大夫,说吧。”

她行了一礼,反正表面上看着没什么问题,她这一副模样,看的皇帝更头疼,只觉得

云丞淮高声道:“臣要弹劾鲁国公跟承恩侯。”

她不等皇帝说话,也不等朝堂诸官反应过来,自顾自的说道:“臣弹劾鲁国公治家不严,纵容其子嗣乾元殴打百姓,强抢民妇,为了抢夺民妇,还杀了其妻主。”

“臣弹劾承恩侯试图掌兵,限制东宫三卫出行,还带着兵部尚书一起挡在队伍前面,承恩侯有何权力左右东宫三卫。”

“兵部掌军器,军械,武官选拔等,唯独不掌兵,派遣调任也只有巡防营的那些人,兵部尚书凭何去阻挡东宫用兵?”

“再则,承恩侯并入百姓耕地,建造庄园,迫使百姓换地,换取的是百里之外的山地,上都城的百姓,要跑到百里之外去耕还未开荒的山地,就像是让诸位日后上朝,从百里之外赶来,而百姓没有轿子马匹,她们靠的只有双脚。”

“承恩侯以势压人,迫使百姓换地方,鲁国公家的乾元强抢民妇还杀人,还请陛下给受害百姓一个公道,给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她深深的弯下了腰,不是在求皇帝作主,而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朝堂上陷入了沉默,那可是鲁国公,自从鲁国公府出了一个皇后,重新站在了南秦朝堂上之后,除了老镇国公,没人敢找鲁国公府的麻烦。

就算鲁国公的嚣张霸道,那些罪行人人皆知,老镇国公死了之后,却也没人敢得罪鲁国公府了。

她们今日居然在楚湘王的身上看到了老镇国公的影子,比现任镇国公还要像,也是一样的正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