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发生了雪灾,十室九空,光卫城华县就死了一万多人。
那还是李三十离开的时候,如今半个多月过去,卫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血书呈上,皇帝大怒。
发生雪灾,当地官员没有报上,反倒是百姓带着血书来了,简直是混账。
云丞淮听说,皇帝在朝会上了骂了很久,后来她去了,皇帝还在骂。
可她就是一个路过,偶遇了不公,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不知道雪灾的事情。
哦,她都是装的,在朝堂上也装的懵懂无知,主打一个,一问一个不知道,再问就是不吱声。
她这个表现,皇帝不仅什么都不能说,还要奖赏她。
但是她大义凛然的推辞了,表示给她的奖赏都用于赈灾吧,相比百姓的生命,奖赏不奖赏的,都不重要。
接下来就是商议赈灾跟定罪了,卫城官员到受灾三县的官员,一个都逃不掉。
赈灾跟查案都需要一个主事之人,可众人都知道,那卫城太守是鲁国公的女婿,有几个敢得罪的。
查的不好陛下怪罪,查的好了得罪了鲁国公府,怎么看都是一桩苦差事。
商议了半天,也没有商议出来个结果。
并非是朝廷无人可用,这就是所谓帝王平衡之道,搞出的党争,让朝堂上人人保身,不愿主动承担责任。
朝堂上武将一系大部分都是老镇国公带出来的,明里暗里依靠的是东宫,文官一系,除去中立自保的,东宫从不拉拢,多是老七跟老四的人。
这样一来,赈灾都找不到靠谱的人。
云丞淮在家跟沈流年说起这个事情,对方只是冷笑一声。
“所谓的纯臣早就被皇帝杀死了。”沈流年说的杀死,是带双引号的。
皇帝什么样,朝堂风气就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皇帝发火也没有办法。
云丞淮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茶,靠在美人塌上,现在的生活还是挺舒适的,吃吃喝喝的,身边还有美人陪着,虽然美人脾气不太好吧,但是两人的理念,颇为谈的来。
听到沈流年的话,她抿了一口热茶道:昨日没有商量出来个章程,今日朝堂上应该会有定论。?”
“赈灾这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就算人还没有选出来,银子物资也得先准备好,等着随时出发啊,到如今进展是0。”
堂堂一个国家,速度居然这么慢。
再加上路上的时间,准备物资的时间,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沈流年吃着切好的水果,慵懒的靠在罗汉床上,经过几次治疗后,她的身体本就康健,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云丞淮指着自己,想了想道:“我建议夫人多囤些物质,等到朝廷采购的时候,狠狠的赚一笔银子,这样的朝廷,钱不赚白不赚。”
“呵。”
沈流年不由得笑了
,“你还是南秦的王上吗?”
“是啊,那你还是我的夫人呢。”云丞淮理所当然道。
沈流年赚到钱,还会用于百姓身上,朝廷的钱大部分都进到贪官的口袋里面了。
而且就朝廷这个赈灾速度,让沈流年来,恐怕东西都到卫城了吧。
南灵在一旁笑道:“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
“没错。”云丞淮给了南灵一个赞扬的眼神。
沈流年无奈的摇摇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就云丞淮的嘴皮子,身边的人学了不少。
“云丞淮。”
“嗯?”
“想不想去赈灾?”沈流年问道。
云丞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我?”
“不然?”
“我去赈灾?”她还真没有想过。
她一个还没有进入社会的学生,就学习成绩不错,背的东西多了点儿,赈灾这种事情,能是她能做的来的吗?
她忙摆手道:“夫人觉得,我会?”
“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沈流年接过南灵递过来的银耳粥喝了一口,然后蹙眉道:“太甜。”
沈流年不喜太甜的食物,王府上下是知道的,怎么还做这么甜的粥。
南灵无奈道:“粥是殿下熬的,放了太多的糖了。”
云丞淮心虚道:“我就是想让夫人试试我的手艺,一不小心就放多了糖。”
沈流年:“......”怪不得这人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只是,乾元下厨是要遭人笑话的,这人怎么还主动下厨。
她以为云香香不是云丞淮,可也不至于这么格格不入吧。
她垂眸收敛了眼中的异样安慰道:“一回生二回熟。”
“没错,下次一定会好吃的。”云丞淮坚信自己的手艺。
她没注意到沈流年看她的眼神,有疑惑,还有震惊,似不理解,一个乾元为什么对下厨那么热爱,觉得做出好吃的粥,比身份更重要。
就算云丞淮是云香香,不是真正的楚湘王,也不至于这么热爱厨艺吧。
要是真的热爱,倒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粥出来,更像是想一出是一出,如此的不羁,可不像当世乾元。
沈流年疑惑了一点儿,又道:“既如此,你可以去赈灾了。”
“啊?”云丞淮摇摇头,“先不说,我不知道如何赈灾,就说怎么能得到这个差事呢?”
赈灾这个差事,可不是她说拿到就能拿到的。
“自己想。”沈流年瞪了她一眼,没有要相助的意思。
云丞淮委屈的撇撇嘴,“其实,老四跟老七相争,她们都会想让自己的人去赈灾,前者是想要折断老七的臂膀,后者是想保住自己的臂膀。”
“皇帝肯定是知道的,但她还不想让老四跟老七的实力相差太多,所以迟迟不能决定谁去赈灾。”
“中立的那些人,不想沾染此事,皇帝恐怕也不
想让这些人去赈灾,万一把她们推向某一个人,那便是此消彼长。”
“既然不能助长其中一人的实力,皇帝的目光就会放在自己剩下的那些皇女身上。”
已经有一个太女惹的皇帝处处忌惮了,可不能出现第二个权势皇女。
她推理到这里,脉络已经清晰,“除去跟老四老七亲近的那些皇女,又成年能去赈灾的皇女,老二,老八,还有我。”
“老二娘亲是西凉公主,西凉跟南秦决裂已久,防备都来不及,做一个闲散王上就好,皇帝不可能让她手握大权。”
“而我跟老八,皇帝肯定选择老八,我是太女的妹妹,最尊贵的皇女,一旦启动,后面再想打压就难了,老八就不一样了,阿娘早已获罪,外祖家里早就没落,妻族清流,容易捧起来,就容易再摔落。”
说到这里,云丞淮猛地起身,这样老八说不定能坐收渔翁之利,可日后的南秦皇帝是一个小孩,怎么会是老八呢?
沈流年听着她的分析赞赏道:“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见识。”
“当然,我又不是傻子。”她就是浮躁了些,耐下心分析后,立刻知道了,这是她的长项。
不过,她马上明白过来,“按理说,陛下防备我,在我跟老八之间,肯定是选择老八的。”
想比大臣来说,皇女的立场更坚定,不会轻易被收买。
成年的皇女那么多,该站队的早就站队了,就剩下一个她跟老八,皇帝对她可是很厌恶的。
沈流年“嗯”了一声,“你护送李三十敲登闻鼓,已经进入了朝堂众人的视线,实在是选不出来人,她们一定会提起你,到时八皇女恰好出现了什么问题,此事必定是你去。”
“出现问题?”云丞淮有些疑问。
“这件事,你可以找太女帮忙。”沈流年故作高深道。
东宫跟踪她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呢,就找太女姐姐帮忙,不太好吧。
她犹豫的坐回美人塌上,“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要是我去赈灾,未必能做好。”
“但至少你不会贪墨,不会欺辱百姓。”沈流年脱口而出,也不知道对她哪里来的信任。
但是沈流年说的对,她肯定不会贪墨还有欺辱百姓的,还会尽可能的做到最好。
她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对自己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
“有理。”但她还是担心,那些人不会让她顺利完成赈灾的。
当然了,目前重要的还是拿到这个任务才行。
云丞淮已经心动了,她不是那种坐看百姓受苦不管的人,若她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可是她有能力的话,自然不会放任。
沈流年盯着她看,冷声道:“别高兴的太早,你可知接了赈灾任务后,你就不再是一个闲散王上了。”
“我知道。”
原本老四跟老七争的历害,她一旦入朝,她们的目光肯定会转向她,那时对她的针对就会增多。
不对,要是她成功立
身在朝堂之上,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但能助她早日回到封地。
就现在的情况,老四跟老七都迫不及待地的要赶她去封地了,她若立足于朝堂之上,她们的手段只会层出不穷,最简单的就是让她去就藩。
她巴不得去就藩,那是她跟沈流年的第一目标。
怪不得沈流年想让她去赈灾,一环扣一环,不愧是未来的坤泽女帝。
云丞淮理顺了情况,马上道:“备车,用过午饭我去东宫。”
“你要问东宫的人为何跟踪你吗?”沈流年提醒道。
“嗯......”她有点儿犹豫,这种事情挑破,恐影响她跟太女姐姐的信任。
可不问的话,她的心里同样卡着一根刺。
“夫人,你说,我要不要问?”
“在你。”沈流年不对她们两姐妹的事情做任何的评价,省的干扰到她们。
正如她的事情中,与云丞淮无关的,她不喜欢对方干涉一样。
云丞淮歪了歪头,“那好吧,我去趟东宫,夫人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回来路上给你带。”
“没有。”
这段时间,她只要出门,总是会带回来一些东西,什么吃的玩的,价值不算高,但很有心。
云丞淮跟这个世界上的乾元都不同,没有根深蒂固的那种优越感。
就说她的母亲,对阿娘已经是当世最好了,只要不是公事,私事上全听阿娘的。
可这也是一种小看不是吗?乾元天生认为坤泽得处于后宅。
云丞淮则没有这个观念,在她看来,不管是乾元还是坤泽,只要是有能力,不管什么位置都可以坐的。
通过限制别人,而体现自己的人,反倒是令人不耻。
这些云丞淮说过,也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也是那么做的。
沈流年就很惊讶又惊奇,什么样的出身,可以培养出这样的人,同样对云丞淮也有了改观。
......
云丞淮对沈流年的想法并不清楚,她在对方面前向来是做自己的。
不管是对沈流年,还是对别的坤泽,她都不会用这个世道的乾元的眼光,那样去看待。
她刚到东宫,如她上次来一样,所有人都对她很恭敬,也不曾阻拦她。
可她就感觉,自己跟身处另外一个次元一样,听着东宫奴婢不断的张嘴,她几乎快要听不到声音了。
直到一个俏皮的声音响起,“云丞淮。”
她抬眸看过去,是云和悦。
她可是云和悦的姑母,对方就这么叫她?
云丞淮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在云和悦的目光中,看出来任何的尊重,语气听起来也很不屑。
不管对方是不是因为前身,所以才有了这个态度,但是现在她就是云丞淮。
“有事?”
对于云和悦的装都不装,她也没有要和善对待的意思。
她无所谓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那
是别人的自由。
云和悦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你不是最不喜欢跟东宫来往的吗?最近来的频繁了。”
“你都到楚湘王府住了,本王为什么不能来?”
云丞淮没有客气的意思,上次见面,云和悦表面尊重,实际上冷嘲热讽的。
她能理解,以前身的为人来看,云和悦对她有这个态度很正常。
只不过,上一次见面,她觉得自己态度没有任何问题。
云和悦持续针对她的话,她不会有太好的耐心,持续的好脾气。
当然了,沈流年天天对她喊打喊杀的,她还是好脾气的对待,那可不一样。
沈流年是沈流年,那是无法取代的存在。
她对沈流年的有着女主滤镜,后面两人相处的又很好。
况且她不觉得沈流年那样有什么问题,她了解对方的性格,嘴硬心软,表面上冷硬的很,实际上就是说说罢了。
只是这有一个前提,她不是前身。
她很清楚,沈流年对她态度的改变,不是发现了她的改变,而是发现了她不是前身。
正是因为她明白,所以对于沈流年的嘴硬,不觉得厌烦,反倒是觉得可爱。
至于沈流年之外的人,她喜欢不了一点。
云和悦看她的眼神很不开心,“云丞淮,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离东宫远点儿。”
“远点儿?”云丞淮点点头,“行,本王这就走。”
原本还想请太女姐姐帮忙的,这样看来,东宫有人不欢迎她。
“阿悦。”一道威严病弱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云丞淮看过去,就看到了太女云承继,她立马行礼道:“太女殿下。”
听到她的称呼变了,太女眉头轻挑,咳嗽了几下,“阿悦,你怎么跟你小姑姑说话的。”
“母亲。”云和悦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她觉得一直不跟东宫来往的云丞淮,忽然跟东宫来往,必定有所图。
她借口住进了楚湘王府,想要找出破绽,只发现了云丞淮跟其王妃的关系非常就好,到了白日......的程度。
她听说了,沈流年出身商户,但性格桀骜冰冷,跟云丞淮的关系不好。
可到底是谣传,还是短短时间内,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这谁也说不准。
而云丞淮又频繁跟东宫接触,在云和悦看来,图谋不小。
她高声道:“母亲,她那么多年不跟东宫来往,忽然频繁过来,您都不怀疑她的目的吗?”
“闭嘴。”云承继冷喝一声,引起了连续的咳嗽。
“母亲。”
“阿姐。”
两人都担忧的上前一步。
云承继抬手阻止了她们,“你们别动。”
“跟孤进去说话。”
云承继先一步往内殿走去,两人一同跟在后面。
其实这个时候云丞淮已经明白过来,云和悦是担
心她对东宫图谋不轨才有这样的态度的。
想来也是,以前身对东宫的态度,她这段时间又没少跟太女姐姐见面,云和悦会觉得她意图不轨恨正常。
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她冲云和悦笑了笑,“抱歉,本王刚刚态度不好。”
云和悦见鬼了一样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没注意到前面的云承继虚弱的脚步一顿,但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内殿后,云承继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两人道:“阿淮坐。”
云丞淮自觉的去找地方坐下。
云和悦也要坐,却被云承继一个眼神盯住,不敢坐下。
过了一会儿,云承继冷声道:“阿悦,你今日的表现,孤很失望。”
“可......”
“阿淮是孤的亲妹妹,是有血脉相连的。”
云承继顿了一下,声音缓和了些许,“她跟你不一样。”
“母亲,对不起。”云和悦还是认错了。
云丞淮看着自家姐姐训孩子,忙道:“那个,阿姐,阿悦她也是为了东宫好。”
“东宫的事情自有孤做主,与她无关。”云承继毫不留情。
而云和悦似乎早就接受了这种说法,并没有反驳。
她觉得两人不像是一家人,更像是上级跟下属。
云丞淮疑惑的看着,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问。
直到云承继让云和悦出去,主动道:“你是不是很疑惑,孤对阿悦的态度。”
“嗯。”她乖乖的点头。
“咳咳咳~”云承继明显在强忍咳嗽,忍了又忍,终于剧烈咳嗽起来。
云丞淮忙帮她拍着背,“要不请医官吧?”
“不用,孤这是老毛病了,一到冬日就咳嗽难忍。”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没有说话,云承继平缓了下来,笑道:“是不是想说,让孤冬日里面少用炭火,多开门窗透气。”
云丞淮惊讶的点点头,她看内殿没什么炭火,门窗也是打开的。
电视剧误人,她还以为古人都不知道开窗透气呢。
云承继笑了,“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跟孤说的。”
“啊?”云丞淮愣住了,她小时候也这么说吗?
不对,是前身小时候也这么说吗?
可惜前身记忆里面,没什么有关小时候的记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拥有前身的记忆,却看不到前身很小的时候,难道是没有记事?
云丞淮摇摇头,“阿姐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是无药可医吗?”
“无妨,都是老毛病了,时间过了这么久,孤不还是好好的嘛。”
云承继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道:“说说阿悦吧。”
“好。”
“阿悦不是孤亲生的,她是念曦跟别人的孩子。”
“什么???!!!”
云丞淮简直无法消化这句话的信息,云和悦是太女妃跟别人的孩子?
那......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云承继笑着摆摆手,“这么震惊做什么?孤是娶了念曦后,发现她已经有身孕的。”
“可......”有身孕了,为什么还要嫁给太女,这本身就有问题。
“是皇帝为了羞辱孤。”云承继的声音冰冷了下来。
皇帝要羞辱太女,给太女一个有孕的太女妃,当真是荒唐。
但看太女姐姐跟太女妃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差。
云承继仿佛能听到她心里的疑问,解惑道:“此事与念曦无关,她与孤一起长大,是命定的太女妃,可是我们两人的命运都不由己。”
“皇帝为了让念曦心甘情愿的嫁给孤,杀了阿悦的亲生母亲,用念曦外祖一家的性命威胁。”
“美名其曰是先帝定亲,不得更改,实则是为了羞辱孤。”
真的是太可恶了,对此云丞淮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皇帝简直是有病,什么东西啊,为了羞辱自己的孩子,用这样的方法。
太女成亲何等大事,在皇帝那里就那么儿戏吗?
按照时间线算起来,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前身才五岁,皇后还在世,老镇国公也在,怎么会让太女受到这样的侮辱。
“阿姐,你没跟阿娘说吗?”
云承继摇了摇头,“混淆皇室血脉,皇帝巴不得本宫自己说出去,让东宫成为一个笑话,让孤无颜再居于太女之位上,可孤,怎么可能如她所愿。”
随后,云承继眺望窗外,声音幽冷阴沉,“阿淮,你要知道,皇室很脏,只有鲜血才能洗干净。”
荒唐,太荒唐了,如此荒诞的事情,居然......居然是真的,云丞淮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