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果送顾小军去上学的消息，如同一阵风，吹遍了红旗大队。
花婶刚从地里回来，就直奔顾小果家。
满裤腿土也没来得及清理。
一手拎鞋，一手牵阳阳，后边还跟着大牛三兄弟。
“花奶奶，她们都说我娘傻，为啥呀？”
大牛懵懂地看着花婶。
“别听她们脱裤子放屁，你娘才不傻，傻的是她们自己。”
一群烂嘴的玩意。
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鬼话。
眼皮子浅的东西。
也不看看现在能进厂的人，哪个不是初高中、中专学历。
自己没读过书就到处宣扬读书无用论。
活该她们天天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那为啥她们一直说我娘傻。”二牛愤愤不平地问道。
尤其是讨人厌的于招宝，追在他屁股后头，说他娘是傻子。
他气不过就喊大牛他们把人揍了一顿。
也不知道于招宝会不会回家告状。
“BIUBIUBIU，死啦死啦。”
三牛比画着八字当武器。
说他娘坏话的通通当强盗处理。
阳阳则拿着他的木头木仓一边扫射，一边嘎嘎乱叫。
顾小果是感动不敢动。
“你真送小军去上学了？”
花婶直接开门见山。
“嗯，送了。”
花婶直接坐在板凳上，拿草帽扇风。
时不时还要配合阳阳跟三牛，假装被打倒。
“难怪你把人留家里了，他要是回你那个糟心娘家，这辈子估计都无缘学校了。”
重男轻女的人家比比皆是。
重女轻男的人家鲜少听说。
像李秋莲这般的，是前所未闻。
“小军还小，不去上学能干啥？上工吗？一辈子这么长，也不差这几年。”
多读几年书，好歹多一条出路，多明一些事理。
万一……
万一哪天她又稀里糊涂的穿回去了，还能有个人照应一下大牛他们。
……
“所以小军来找你算是找对咯，有个这么疼他的大姐，他不会过得太差。”
和稀泥的亲爹，偏心的亲娘，顾小军能身心健康长到现在也不是件易事。
“但愿吧。”
“好了，不跟你说了，回家做饭了，小军回来了你让他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花婶起身，拍走了凳子上的尘土。
“阳阳，一会记得回家吃饭哈。”
小老太太脚步一浅一深地离开了。
顾小果也抓紧时间处理金银花。
叮铃铃——
意气风发的少年，骑着自行车从夕阳里来。
“姐，姐，我回来了。”
顾小军放好自行车，便从裤兜里抓出一大把糖。
“我们数学老师给的大白兔奶糖，可好吃了，快吃。”
顾小军给大牛阳阳他们各分了一颗，剩下的全给了顾小果。
隔着糖纸，顾小果都能闻到那股浓郁的奶味了。
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数学老师这么大方的吗，你其他同学有吗？”
“没有，全班就我有。”
“那你是受表扬了？”
“也没有。”
顾小军摇摇头，将后座的那捆书拎进了屋里。
“那我不问了，你想说就说吧。”
看最后憋死的是想说的人，还是想听的人。
“哎呀，我说我说。我数学老师就是我们今天遇到的门卫大爷，同时他也是学校的校长，高一的年级主任是他儿子，以前也是他的学生。”
校长没事就爱去门卫那躺着。
一杯茶，一张报纸，或者一沓卷子，他能躺一天。
放学他去取自行车的时候，被校长硬塞了一抓奶糖，说带给顾小果吃。
他还推脱了一下。
但人越来越多，他怕被人瞧见，只好收了下来。
“我这里有晒干的金银花，可以清热解毒，疏散风热，日常喉咙上火不舒服也能喝，最适合他们这些用嗓多的人了，你明天带点给他。
顾小果挑了个最白净的布兜，装了满满一袋。
“可以啊，反正我骑车去，挂在车头也不占地方。”
顾小果顿了一会，随即反应了过来。
“不用，我送你去，你晚上把行李打包好。”
这小子，又在憋坏主意。
她敢打赌，她要不跟着去，顾小军明天下午还会回来。
美曰其名，自行车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放心放在学校过夜。
顾小军讪讪地笑了笑。
丝毫没有伎俩被拆穿的尴尬，还开始点起了菜。
“姐，晚上吃炒鸡蛋呗，我从老顾家顺的。”
全部都顺走了。
这么有营养的东西，进顾小丽的肚子多浪费啊。
“少去老顾家顺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指使的你，到时候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顾小果真相了。
因为李秋莲母女就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看着见底的米缸跟空荡荡的储物柜，脸黑如墨。
“娘，你怎么不拦着点顾小军啊，啥东西都拿，根本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两天了，肚子一点荤腥没沾到。
她感觉自己立马就要营养不良了。
“你怪你弟干啥，你弟懂啥，肯定是顾小果那个小贱人指使的，你弟没跟顾小果接触之前，一颗心都是向着咱的。现在呢，胳膊肘往外拐，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一想到那天顾小军装聋作哑的样子，李秋莲就恨得牙痒痒。
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去了一趟顾小果那，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柴米油盐酱醋茶，恨不得把砖头都搬空了。
幸好不是自己亲生的，不然得怄气死。
“顾小果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小军也一样，就让他做个饭洗个衣裳，那嘴就没停过，叭叭叭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在骂我。
我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才忍气吞声，不然早翻脸了。”
“是是是，娘知道你心善，也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娘都看在眼里，这样吧，你爹一会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这样……这样……”
母女二人在屋内密谋大事。
狗栓倚在矮树干上假寐，实则是在放风。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吹枕边风，这好日子就少不了。
他要抓紧时间休息，晚上把劲使在顾小丽身上。
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这日子可就不愁吃喝了。
俗话说，一锅饭养不出两种人。
李秋莲三人的算盘一个赛一个响亮。
但这个苗头仅仅出现了一会，就被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