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已经透不进丝毫光亮的黑眸,直觉感觉到一丝危险。
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角:“谢维……你别这样想……”
他直直望着我:“把你关起来吧。”
我怔了一下:“什么?”
“把你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他朝我靠近,俊秀的五官在我眼中不断放大,“这样……我就不用害怕了……”
我震惊。
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种濒危动物,面对野兽进攻时,催生出的自我保护意识,令我禁不住想逃。
可我刚刚动了一下,就被谢维紧紧抱住了。
他大手扣在我的后颈,将我裹在怀里。
下巴抵在我发间,声音微微颤抖。
“你想去哪儿?”他问我,“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儿?”
“你其实,也只有我了,对吗?”他语速放缓,“没有我保护你,你早就完了……不是吗?”
我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
他身上还弥漫着冰凉的水汽。
我能嗅到从他衣服里层透出的,淡淡的,皂角的清香。
混合着少年专属的温暖,即使有点窒息,可我忽然就不想逃了。
我任由他抱着,听着他在我耳边喃喃:
“让我把你藏起来吧……”他说,“这样,就算哪天我保护不了你了,他们也找不到你……”
“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对吗?”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梦呓一样。
心底柔软一片,几乎融成了一滩水,化在了他身上。
明显感受到他呼吸变得绵长,环着我的手臂也越发用力。
渐渐的,我听到他胸腔紊乱的心跳开始平缓,声音也恢复了少年的清澈低沉。
“没有。”他说,手指摩挲着我的后颈,轻柔得就像在抚慰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
“……是他们主动招惹你的,该死的是他们。”他对我道。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
“你会瞧不起我吗?”他忽然低头,垂眸看向我。
我疑惑,扬起下巴,对上他幽深的视线。
从楼顶透出的光,跳跃在他纤长的睫毛上。
“因为害怕,就想要限制你的自由……”他微微蹙眉,“你会觉得我逊毙了,对不对?”
我有点无语:“你还真想过要关我啊……”
他微笑:“这是走投无路时的下下策。”
我:“……”
“现在还没到这一步。”他说,“我不想让你瞧不起我。”
我:“……”
有时候可以不用这么诚实的少年!
“得罪程家后果会很严重吗?”我立刻转移话题。
“还好。”谢维说,眸光渐渐变得清澈,“你现在可以祈祷,让他们活得久一点。”
我:“啊?”
“就当是为自己积福了。”他眼睛弯起,对我笑得很温柔。
……
一整天,谢维都很沉默,
除了中午和谢小姑一起吃饭的时候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他都安静地坐在房间里。
长腿支在地面,身体斜靠在椅背上。
一只黑色的金属打火机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来转去。
偶尔,他会拨动齿轮,看着火苗的光芒亮起,又暗下。
我则无聊地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有时候他太沉默了,沉默到我都以为他要把我忘了。
可我只要动一下,他漆黑的双眸就会立刻朝我看来,似乎在询问我要做什么。
我说,我渴了。
他会帮我倒水。
我说,我去洗手间。
他会陪着我。
我说,我要回家。
被他按回了床上。
后来我看明白了,他不是故意不理我,而是,他在思考。
他思考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黑洞洞的一片,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直到窗外天色渐渐暗下,冬日灰蒙蒙的阴霾,铺开在书桌前的玻璃上。
他才抬起头,空洞的黑眸里,有种暴风雨来临前,诡异的安宁。
与此同时,“叮铃铃!~叮铃铃!~”的电话声在楼下响起。
谢小姑接通电话:“喂?你找谁?哎呀,陆老板啊,好的好的……谢维!”
谢小姑冲楼上喊:“谢维!你老板找你呢!”
我看向谢维,他已经从椅子上站起。
打火机被他顺手塞回了口袋。
刘海乖顺地垂落在他的眉眼之间,在他俊秀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
谢维去接电话了。
我坐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屋内视线越来越暗了,暗得没有任何光,可以照进我的眼底。
我的心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有种未知的恐惧向我袭来。
虽然谢维什么都没说,但我不傻,我隐隐能够感觉到,我给他闯了大祸。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严重。
……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现在离四月越来越近了,我不知道前世的齿轮,此刻走到了哪里。
很多事情看似改变了,其实并没有。
就像物质永远不会消亡,能量永远守恒。
它们不过是转换成了另一种形态,但依旧存在着。
稍有不慎,就可能同前世一样,万劫不复。
心里沉甸甸的。
那种对改变和未知的恐惧,又开始折磨我。
以至于我睡得非常不安稳,怪诞又惊悚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直到我嗅到一股清新的味道。
像冬日的暖阳般将我包裹。
我才渐渐安静下来,仿佛一只终于找到了归宿的飞鸟,安心地栖息在属于她自己的怀抱里。
……
第二天,我有些意外地在家门口,看到了陈洋。
他斜靠在一辆新买的摩托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这次期末,进了年级前五十。”他对我说,“怎么样?小爷我只要肯努力,就会有奇迹!”
我给他鼓掌:“哇哦,洋仔好棒!”
目光,却不时看向谢维家的方向。
“别看了!”陈洋对我说,“谢维已经走了。”
我心一点点沉下,莫名难过。
“你啊你……”陈洋似有点无奈,“走吧,这段时间换我照顾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我对陈洋笑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
“呵呵。”陈洋说,“你要是能照顾好自己,冬天都不下雪了,改下雨。”
我说:“冬天本来就会下雨啊……”
陈洋:“……”
“谢维专门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的!”他没好气地说,“这样说,你有没有心里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