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楼在陵县最热闹的那条东街上。
三层高的商铺,在整条东街上,也是极为瞩目的,尤其在建筑几乎十分低矮的燕地,和还在住帐篷的各个小部落眼中,这里就是他们心目中最繁华的存在。
姜渔带着两位婢女,抬脚走了进去。
掌柜一见她们这一行的派头,就知道是大客户,在店小二迎上去之前,掌柜已经先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主动迎了上去。
生意人,最不能缺的就是看人的准头。
“这位夫人真是好气色,瞧着面生呢,是不是第一次来我们金银楼?”
掌柜的满脸堆笑,缓缓走到姜渔身旁,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虽然这位夫人打扮的很低调,但掌柜的可不是一般人,他那双眼睛就像一个精准的扫描器,在人群中仅一眼就能发现好东西。就说姜渔头上那只平平无奇的金簪,瞧着十分简约朴素,那簪子用一颗硕大的南珠作为梅花花蕊,这款式,便是寻遍燕地也是极少的。
瞧着像南边时兴的款式。
也不是所有贵女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听说是王城里皇宫贵族们带火的款式,是一个公主外出游玩的时候,簪了个这样的簪子,外头可买不到,这都是宫中的工匠们做的。
后来宫外的首饰店纷纷仿制了不少类似的款式,只是簪子上镶嵌的宝石珍珠都是极其普通的款式,像这位夫人头上那种浑圆硕大的南珠,恐怕只有宫里才有。
这玩意儿太稀罕,一般首饰店,也就采用淡水珍珠,小小的一颗,不如南珠有光泽,也不如它这般圆润。
姜渔听见掌柜这话,淡淡“嗯”了声,“确实是头回来。”
她刚说完这话,在外面的吴世杰拴好马车走了进来,站在了她身后。
吴世杰这一站,板起的国字脸,一双浓眉,加上一身燕王亲卫独有的银色盔甲,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倒是没差点直接让掌柜的眼珠子瞪出来。
这陵县虽处于几国交界之地,但其实是实打实的燕国地界,燕王亲兵的装束,但凡是有点眼力劲儿的生意人都能认出来。
在人家的地盘上做生意,要是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做什么生意?
但这位军爷瞧着也面生,掌柜的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生意,这地界有名有姓的军爷都摸了个透,他在心里将这些人都过了一遍,愣是没找到跟眼前这位军爷匹配身份的人。
尽管如此,掌柜的还是十分圆滑的堆起笑脸,朝吴世杰拱了拱手,“这位军爷瞧着也面生,今日有空光临我们小店,真是让我们小店蓬荜生辉啊。”
吴世杰手里拿着马鞭,背在身后,“今日我是陪夫人来逛逛的。”
吴世杰虽然在姜渔面前是一副憨憨模样,在外人面前板起脸,倒真有几分少年将军的味道。
他这短短一句话,就已经点明了姜渔的身份。
掌柜的一凛,虽说他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这几日时间也听说了,是山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燕王新娶了一位夫人,这位夫人从王城来到了燕国。
前几日就到了山城,但是山城突发泥石流,已经有不少军队前去救援。
结合吴世杰的话,掌柜的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
“果然是贵客,夫人这边请,请上三楼雅间。”掌柜的忙不迭朝姜渔摆出最灿烂的笑脸,这可是整个燕国数一数二尊贵的夫人,走到哪里都是有名有份的,他哪里敢不好好伺候着。
姜渔朝后看了一眼,从掌柜的反应,她已经知道这掌柜的恐怕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倒是有几分眼力劲儿,难怪能将这金银楼开到整个陵县数一数二的地步!
姜渔微微点头,抬脚就朝楼上走了去。
三楼的确安静了许多。
站在这里,整个金银楼的布局尽收眼底。
一楼和二楼的划分了成衣和首饰的区域,按照价格和款式的不同,两层楼里摆放的东西也截然不同。
等到了三楼,又是另一番光景。
整个三楼都是单独的房间,安静,而且私密性极好。
坐在雅间里,整个东街都能尽收眼底。
掌柜的笑着解释道:“这已经是咱们整个三楼最好的包间了,夫人这等身份,尊贵无比,您纡尊降贵,莫要嫌弃。”
这话说得漂亮,明里暗里将姜渔捧了一遍,又顺势学吴世杰对姜渔的称呼改了口,拉近了关系。
姜渔摆摆手,“无妨,我想看看你们这儿如今最流行的服饰和首饰,都拿上来吧。”
“好嘞,你稍等。”掌柜的脸上挂着笑,很快出去安排了。
不多时,姜渔想要的东西都呈了上来。
“你先去忙吧,我自己看看。”
掌柜的躬身道:“是,夫人有需要随时传唤我。”他退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将门带上,吴世杰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对上掌柜的笑脸,他微微颔首。
不多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吴世杰不想多管闲事,见后面屋里没动静,他便站在原处,没有动。
紧接着,那喧哗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
他就算不想管,也做不到忽视,于是朝声音的发出地看去。
“你凭什么可以进金银楼?”楼下传来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嗓音听起来十分利落。
说话的人是黄姚,长了一张典型的南方小娘子的脸,柳叶眉,鹅蛋脸,但身形比普通的南方小娘子略高挑一些。
黄姚今日只带了一个婢女上街,本想来金银楼散散心,却不想碰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蓉娘。
蓉娘是陵县里一家乐坊的小管事,手下领着几个姑娘。她一身白色海棠齐身襦裙,梳着迎春髻,头上别了一只平平无奇的素玉簪,看起来虽然是妇人打扮,但也不比那些未出阁的水灵姑娘差到哪里去。
尤其是与身形高挑的黄姚站在一起,更加显得娇小。
当听见黄姚的质问,蓉娘低低一笑,然后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令牌上赫然写着一个“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