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等江顾动手,曲丰羽跟邬和致终于追了过来。
“卫风!”曲丰羽看着卫风灰头土脸跪在地上,江顾的赤雪剑还指着他,吓得立马就扑上去挡在了卫风跟前,将人从地上拽起来上下打量,神情紧张道:“可伤着哪里了?”
卫风有些不知所措,心虚地看了一眼江顾,摇了摇头。
“你自己一个人渡劫怎么成!旁边没人护法一道天雷下来劈死你都来不及救!”曲丰羽没好气地呼了他后脑勺一下,“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卫风摸着后脑勺傻兮兮地冲她笑,“小姨,我没事。”
曲丰羽怔怔地望着他,“你喊我什么?”
“小姨。”卫风笑嘻嘻道:“我渡劫时记起来的,刚出生的时候见过你。”
那应该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女子抱着他一路逃亡,起初他以为是曲清,但看到曲丰羽的时候,他才确定是曲丰羽。
“你渡劫还能记起刚出生的事情?”曲丰羽诧异道。
卫风点了点头,“还很清楚呢。”
旁边的邬和致靠在边上休息,闻言忍不住看向旁边的江顾。
江顾早已换好了衣裳,他垂眸看了一眼腰间替赤雪准备的高级灵宠袋,沉默了片刻之后收了起来。
“……当时我们好像在逃命,四面八方都是劫雷,我觉得很难受。”卫风皱起了眉,仔细回忆着渡劫时想起来的画面,“后来我还看见了邬宗主和亓凤元,你们一直在吵架,我想让你抱抱我,但伸出来的胳膊却全都是鬼纹……小姨,其实你们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对不对?”
曲丰羽跟邬和致都齐齐沉默了下来。
卫风见他们不说话,无措地看向江顾,像只走投无路的幼兽,可惜江顾并未分给他多余的眼神。
卫风心凉了半截,知道师父正厌恶自己,他笑着看向曲丰羽,喊得亲热,“小姨,我——”
“你们也见过了卫风的真身,事到如今,二位还有隐瞒的必要么?”江顾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热切又卑微的示好,带着几分杀意道:“邬宗主本来也活不长,不如我搜魂一看。”
“不可!”曲丰羽警惕地看向江顾,知道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江七,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交易在我这里可以随时作废。”江顾面无表情道:“你们二位情深义重,不如一同陨落,也算美谈。”
他话音未落,赤雪剑便直冲邬和致眉心而去。
“等等!”曲丰羽纵身而上,提剑挡在了邬和致面前。
“师父!”卫风吓了一跳,伸手抓住了江顾的手腕。
江顾神色冰冷地看向他,“吃里扒外的东西。”
卫风被他骂得瞬间红了眼眶,却没有松开手。
江顾已然起了杀心,他看向曲丰羽邬和致二人,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冷笑道:“雷劫只对活物,但是卫风魂灯已灭,想来他刚降生时你们便杀过他一次了,我说得可对?”
卫风攥着他手腕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曲丰羽,“……小姨?”
曲丰羽闭了闭眼睛,她身后的邬和致叹了口气,缓步走了出来,抓住了她握剑的手,缓缓压了下来,任凭赤雪剑对准了自己,无奈笑道:“江七公子聪慧过人,你说的没错。”
“邬和致!”曲丰羽不赞同地打断了他。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邬和致拢起袖子,脸色苍白如纸,他看向江顾身侧的卫风,“当年卫风刚出生,便被杀了一次,是卫暝州、亓凤元、青长溪还有我亲自动的手。”
卫风愣在了原地,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死死攥着江顾的手腕,眼里满是茫然和震惊,“为什么?卫暝州……不是我爹吗?他还将阳华宗藏宝阁和紫府中所有的宝物通过血契都留给了我。”
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就算他亲娘曲清要杀了他,但他一直以来可以肯定的是,卫暝州一定是爱自己的。
邬和致摇了摇头,缓声道:“当年阳华宗联合平逢宗追杀鲛人一族,亓凤元是鲛人混血,同鲛人族族长青长溪交好,提前通风报信想让他们逃走,但青长溪却偷了他的令牌,从阳华宗掳走了临近生产的曲清,想借此威胁卫暝州停手。”
“我与暝州还有亓凤元一路追到了鲛人湾附近,找到了青长溪藏身之处,那时他的鸢鸟族妻子正在孵化他们的鸢鲛幼崽,我们便劫持了她和鸢鲛蛋,想同青长溪换人。”邬和致回忆着那时的情景,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我们会面时,曲清正在生产,我此生从未见过那般声势浩大的劫雷,也从未见过那种东西……”
那是一团奇形怪状的污黑又肮脏的黏液状东西,几乎吸食了曲清的全部修为,又无差别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活物,数以百计的雷劫劈下来,每每快要将它劈死时,它又吃了新的活物,最后它甚至逃窜到了鲛人湾,对正在厮杀的鲛人和修士下了手。
“……一旦被那鬼纹缠上,便道心粉碎,人修避无可避,鲛人还能以龙绡蒙眼封闭道心,试图用他们的利爪斩断那些鬼纹,却收效甚微。”邬和致眉头皱得极深,“几乎瞬息之间,鲛人湾便成了片死地。”
“然后它就盯上了我们几个。”他瞳孔深处仿佛倒映出了那团肮脏奇诡之物的影子,还有它带着雷劫不断逼近的恐怖,“我和卫暝州还有亓凤元不得已同青长溪联手,借助雷劫的力量,利用鲛人湾死尸布下绝阵,终于杀了那东西。”
他眼中闪过厌恶和狠厉之色,看向卫风的目光十分复杂,“那团东西死后,我们从里面挖出来了个颗心脏,为了避免它死而复生,将其剁成肉泥,封在了鲛人湾入口的石像里。”
卫风瞳孔一颤,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江顾。
但江顾神情依旧淡漠,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侧脸,丝毫不为所动。
“可曲清刚生产完,意识不清,说什么也要救那东西,与青长溪的妻子打了起来,而后那颗鸢鲛蛋碎裂,正巧落在了那滩死尸上,被吞了进去,魂魄相融,那怪物重
新有了心脏竟死而复生,
勉强有了人族婴孩的形状。”邬和致脸色惨白。
“青长溪夫妇认为那时他们的孩子,
见状便想将那死尸带走,但我和卫暝州知道一定还是那个怪物……神鸢鲛是天地灵物,被吞噬之后那怪物实力大增,卫暝州不惜自爆元神,以血为契,借助阳华宗藏宝阁所有宝物与自身紫府,以自己的元丹为引,将那东西封印住,临死前叮嘱我和亓凤元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它。”
“但曲清却在回程半途心声恻隐,将它交给了曲丰羽。”邬和致深深叹了口气,“曲丰羽带着孩子躲过了雷劫,苦口婆心说服了我和亓凤元,而后用了大半修为将最后一点怪物血脉彻底封印,将它变成了个正常的孩子模样……”
“卫暝州身死,曲清受刺激过大变得疯癫痴狂,曲丰羽元丹受损不得已闭了关,我身受重伤修为大跌,接替暝州做了阳华宗宗主,那孩子便被放在了宗内,由亓凤元监视着养大。”
邬和致苦笑,“本来我以为这样下去倒也风平浪静,谁知道青长溪夫妇并不死心,一年前出关后强行唤醒了卫风体内的神鸢鲛血脉,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曲丰羽表情也十分难看,“若是我早些出关就好了,一定先杀了青长溪那两个蠢货。”
卫风脸色苍白,缓缓松开了攥着江顾的手,茫然道:“那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邬和致摇了摇头,连曲丰羽也沉默了下来。
“你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们杀不了你。”江顾面无表情地看着卫风,眼底泛出了丝兴味,“原来真是个脏东西。”
难怪他的元神那般污秽恶心。
卫风被他审视的眼神刺痛,红着眼眶摇头,“不是的……我是个人,我叫卫风,有父有母有名有姓……我还有师父你……我不是脏东西也不是怪物。”
“呵。”江顾轻蔑地笑了一声。
卫风眼眶里蓄满了泪要落不落,他仓惶地转头看向曲丰羽,眼里满是乞求,“小姨,我爹他那么在意我,留给我那么多好东西,为了让我活下来煞费苦心,怎么可能会杀我?小姨,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曲丰羽张了张嘴,红着眼睛别开了脸,“对不起。”
卫风摇头,“小姨,你刚才还很担心我,你都怕雷劫把我劈死,你来阳华宗对我这么好……”
“她不过是担心雷劫劈坏了你身上卫暝州留下的血契,将你的本体显露出来。”江顾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卫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肯定是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他看向沉默的邬和致和曲丰羽,又看向毫不在乎的江顾,怒道:“你们都骗我!这肯定是渡劫里的幻境!都是假的!”
他像个得不到自己想要之物的稚童,跟所有人发着脾气,大吼大叫,甚至破口大骂,转身就想逃跑。
江顾一把扣住他的后颈将人薅了回来。
卫风拼命挣扎,带着哭腔嘶吼,几乎声嘶力竭,“你们都是假的!放开我!我
要出去找我师父!滚开!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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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死命挣开,对着他的肩膀就一口咬了上去,变长的獠牙瞬间刺穿了血肉,洇透了雪白的布料。
卫风死死咬住不肯撒手,崩溃地呜咽,却怎么都哭不出眼泪,他艰难地喘息着,被江顾按着后颈动弹不得,最后力竭挣扎不动,含着满嘴的血腥瞪大了眼睛,盯着冰面下数不清的死尸。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顾终于不耐烦地扣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獠牙从自己的血肉中拔了出来,粗暴地擦掉他嘴角的血,语气冰冷道:“闹够了吗?”
卫风直勾勾地盯着他,唇角还沾着他的血,眼睛在人类鸢鲛和白瞳间来回切换,江顾罕见地有些头疼,抬手覆在了他的头顶,强行拢住他不停涣散的元神,看着那双眼睛变成了少年清澈的瞳眸。
“你是什么东西不重要,活着才重要。”江顾松开了手,嘲讽道:“道心未立便要破,你真是好大的能耐。”
活着才重要。
只这一句话,便点醒了混沌崩溃的元神。
卫风怔愣地望着江顾,嘴一瘪,猛地扑进了他怀中,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这厮渡劫后力气变得奇大无比,江顾挣了一下竟没能挣开,黑着脸道:“滚。”
卫风的哭嚎声顿时更大,一边哭一边去舔他肩上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不等江顾把人踹开,身体一软就晕了过去。
江顾习惯性地将人接住。
曲丰羽与邬和致面面相觑,震惊于江顾如此简单便安抚住了卫风——方才卫风发疯时原形都快显露,那鬼纹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江七公子……”曲丰羽欲言又止地上前一步。
江顾冷冷看着她,周身杀意弥漫,“曲道友,不要给他不切实际的关心。”
“这蠢货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