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澜正奋笔疾书,试卷猛地就被人抽走了。
抽走他试卷的少年,用夸张的语气道:“哎哟喂!好大的一只王八!”
“怎么样?画得传不传神?有没有千年王八那个气势?”楚安澜笑问。
少年们互相传阅:“安澜的王八真是别具一格,居然会戴玉冠、穿长靴。”
“你仔细看,这王八还是个柳叶眼呢,眼睛怪漂亮的。”
有人惊呼:“真的哎!”
长着一双漂亮柳叶眼的陆世子朝这边看了一眼。
楚安澜叉腰笑:“哈哈哈……”
一群人追闹着,嘻嘻哈哈的。
看着闹成一团的少年们,楚恭霄适时开口:“好了,都别闹了。
接下来,我们进行今日的第二部分考查,论时务。
孤会给你们一盏茶时间,各自选取感兴趣的题目,外加中场休息。”
语罢,给了陆继廉一个眼神。
陆继廉亲自收试卷。
他从一个少年手中收走楚安澜的试卷,扫了一眼后,眉梢微动了一下。
突然,一只手神过来。
楚安澜拽着试卷一角,对陆继廉道:“陆世子,我的试卷要放在最上边。”
陆继廉无言,果真把楚安澜的试卷摆在最上方,继续去收别人的试卷。
楚安澜转头同其他人打闹。
听着外间笑闹声,叶宛卿招来宫女:“劳驾,把这个交给太子殿下。”
“是。”
宫女双手捧着合上的宣纸,绕过屏风,轻放在太子面前。
楚恭霄合上公文,揉了揉耳朵:“都别闹了,各自回位置坐好。”
满室少年立刻噤声。
楚恭霄缓声:“若是选好题目了,便可开始了。”
少年们面面相觑。
楚恭霄的目光,缓缓挪到楚安澜身上。
楚安澜冲他咧嘴笑。
楚恭霄平静地挪开目光,开始点名:“长春世子,楚潜,你先来。”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楚潜:“……”
呆滞了片刻,楚潜才开口:“我选路政。”
楚恭霄颔首:“可。”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楚潜身上。
长得颇为白嫩丰润的世子,站直了身体开口:“有道是,百姓要富足,首先得修路。
放眼西魏,所有官道全是土路,夏秋到处是泥水坑,冬春全是厚厚土灰。
去京郊赏花,十分不便……”
随着话题打开,其他少年也开始讨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热闹激烈——
“我觉得,朝廷应当解除京城宵禁,恢复夜市……”
“我提议,把护城河的淤泥掏一掏,画舫入了护城河,都浮不起来了……”
“过阵子就是中秋节了,户部应当多拨点银子,好好大办一场中秋灯会,以彰我西魏国威!”
“……”
隔着一扇屏风,叶宛卿都能感受到太子殿下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这些个宗室子弟,说是论时政,结果全都是借着话题,为自己谋私利。
修官道,是方便赏花踏青。
清理护城河淤泥,是为了行船游玩。
办灯会,是为了热闹。
……
吃着皇粮长大的宗室子弟们,只知道挥金如土、犬马声色,今夕有酒今夕醉。
一群人里,挑不出一个能用的。
叶宛卿依稀记得,前世,陆继廉当上丞相后,遇南方水患,户部竟拨不出赈灾款。
一查才知道,国库亏空近千万两白银,而其中很大一笔,都用于皇亲国戚的花销。
那时,为了削减皇亲国戚的花销,陆继廉把人得罪了个遍,又是遭弹劾,又是被刺杀……
突然,陆继廉扭头。
隔着一扇屏风,两人视线相对。
叶宛卿呼吸滞住。
太子的宫女说过,屏风外的人,是看不见屏风内的场景的,可是,她却还是有种被陆继廉看穿的错觉。
她抓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压惊。
再抬头,陆继廉已经转了回去,执笔记录每个宗室子弟的考题。
叶宛卿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她清晰地认知到,即便是和陆继廉做过多年夫妻,耳濡目染诸多,重活一世,她的才智依旧追不上陆继廉。
她能做的,就是远远避开他,最好是别再有交集。
……
眼看着,滴漏又快见底。
楚恭霄终于开了口:“你们说的,孤都记下了,也会酌情报与皇上。
孤这里,还有一道题目。”
聊得正兴奋的少年们纷纷收声,翘首以盼。
楚恭霄展开宣纸:“今有一人,常梦见遭水患,水患致山崩,掩百姓近千。
一问,如何验证梦境是否为预言?
二问,如何让山下百姓避开灾祸?”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少年们面面相觑。
太子考课业,怎么问出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
一个梦,也值得拿来做探讨?
唯独楚安澜兴致勃勃:“太子殿下,问我问我!”
叶宛卿眼皮跳了跳。
见鱼儿竟主动上钩,楚恭霄有些意外:“安澜,你来说说有何法子。”
楚安澜站起身,一本正经地开口:“吃好喝好,每天睡前泡个热水脚。”
楚恭霄:“……”
屏风后的叶宛卿:“……”
“噗哈哈哈!”
其他少年憋不住,纷纷笑出声。
华尧郡王笑道:“安澜,你是会解决问题的。”
“噗……”
“笑什么笑?”楚安澜双手叉腰:“依我看,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做梦。
热水泡脚能助眠,睡好了,不做梦了,还管他什么水患山崩?”
叶宛卿听得揉眉心。
幸好父亲没在这里,否则,他非得跳出去,指着楚安澜的鼻子大骂“草包”、“蠢货”。
也幸好,太后没在。
以太后的脾性,指不定,楚安澜当场就要挨顿板子……
楚恭霄余光向后轻瞥了一眼屏风,平复了情绪,缓声道:“安澜,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组织好言语,重新说。”
太子的语气,一下就严肃了。
楚安澜自讨了个没趣,只得说道:“正经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其一,派人去巡视梦中崩塌的那座山,看山是否有真有要崩塌的迹象。其二,若山有崩塌之象,就抓紧把百姓迁走。”
楚恭霄侧眸:“上千百姓,世代扎根于此,如何令他们在短期内抛弃家园故土,尽数迁走?
若百姓迁走了,山却不崩,又该如何对他们交代?”
楚安澜:“……”
问题怎么没完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