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时间过了一个小时。
那六十分钟,他不知道是如何溜走的,茫然,想了什么全无思绪。
睡到夜半,在熟悉的床上莫名醒来,睁着眼看天花板。
脑子里空白一片。
窗外的天空布满了星星,月光撒在床边,银白如瀑。
再后来,这样的场景见过很多次。
总是莫名在夜半睁眼,睡不着,或者是梦到什么,无法继续入眠。
有的时候天气好,便是一天幕的星星,天气不好,阴沉沉一片,比浓重的夜色还闷煞人。
每一天都照常过着。
可以正常吃饭,正常看书,正常工作,正常生活。
仍旧活得好好的,过着和从前没有区别的日子。
唯独那些时不时梦醒的夜晚和呼吸起伏经过都带着的闷重感觉,在用潜意识提醒他,告诉他
你放不开,你耿耿于怀。
人的一生可能失去很多东西。
眼泪的作用就是减轻悲伤,一次泪水不够,两次,三次,叠加起来,有一天也许能清理干净。
可对于他来说,太多情绪,从一开始就没有宣泄出口,只能团在心里,积于身体的某个地方。
每一分每一秒都尽力去适应,去习惯。
麻痹地任它在四肢五骸随意流窜,不动声色平静笑言。
期盼或许有一天,能好,会好。
人的一生,真的、真的可能失去很多东西。
第一个失眠的深夜,连自己都没想到能等到这一天。
她回来了。
时隔三年,在医院里再次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决定。
无论冰雪烧灼,江河倒流
这一回,一秒都不要再浪费。
周景宴又亲自去了趟小学接小陈阳。
带他回赵西澄公寓时,赵西澄正好刚回家没多久。
试着问了两句工作上的内容,她统统随口带过。
和谁见面的事,她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
赵西澄不开口,周景宴不好主动拿出来说,默默止住话头,聊起别的。
和上一回一样,周景宴留在她的公寓里做饭,她这次没进厨房,待在卧室忙工作的事。
菜做好,小陈阳做完作业洗手上桌,周景宴盛了三人的饭,赵西澄仍旧没出来。
“菜要凉了,赵姐姐还没出来”
小陈阳端正坐着没动筷,眼巴巴看着周景宴。
周景宴递了双筷子给他,“你先吃,我去叫姐姐出来。”
而后朝赵西澄卧室走。
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
拧开门把手进去,书桌前却不见人,赵西澄站在窗前,正在讲电话。
周景宴站在门口没进去。
赵西澄一边和说挂电话前的闲言,一边朝他走来。
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通话也结束。
挂断的刹那,他瞥到一眼,屏幕上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出来吃饭。”周景宴收了目光,“菜要凉了。”
赵西澄低头摆弄手机,点了点头。
他微垂眼睑,复又瞥了眼她亮着光的手机,问:“谁的电话?”
赵西澄抬头看他,对视两秒,垂眸,视线回到屏幕上。
“告诉你干什么。”顿了下,她说,“你不认识。”
指尖在屏幕上戳点几下,摆弄完毕,赵西澄道:“你和陈阳先吃,我还有图没有画完。”
说罢转身走回书桌旁。
没有管周景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注意他是什么时候退出去关上门的,赵西澄把画图文档保存好。
然后,拿笔在旁边立式日历上把24号圈起。
又在下方备忘一行写了四个字,落笔清瘦纤细:
他的生日。
饭桌上还是寥寥几语。
小陈阳本来就不是多话之人,桌上的叔叔姐姐很奇怪。
明明每天都在一起,却很少说话。
而且姐姐好像也不愿意搭理叔叔的样子。
但周叔叔却一点也句生气,每天不光来接他,给他买很多礼物,而且还会每天过来给他们做饭。
吃完饭,赵西澄摸了摸小陈阳的头,嘱咐他写完作业后早点去休息。
接着径直回了房间。
凌晨月光下,周景宴坐在床边,掐了刚点燃的烟。
一夜无眠。
接小陈阳这个工作,周景宴帮司机减轻了一半的量。来小学次数多了,驾轻就熟,校门口门卫差不多都要眼熟他。
开车载着小陈阳往赵西澄公寓去,上楼前给她打电话,拨了两回都没人接。
周景宴皱了皱眉,犹豫是站着等还是去她公司。
小陈阳扯扯他的衣角,“周叔叔,为什么还不上楼?”
“楼上没人。”
赵西澄懒,钥匙只有一把,他又不知道门锁密码。
周景宴试着打第三次电话,还没拨出去,小陈阳眨了眨眼:“我能开门。”
“你知道密码?”
小陈阳点头:“赵姐姐告诉我了。”
两人上楼。
电梯上升途中,收到赵西澄发来的消息。
“我在开会。”内容如是说。
见不便打扰,周景宴没回消息。
电梯门“叮”地打开,大手牵小手一起走到门口。
门锁有点高,周景宴一把抱起小陈阳,让他输密码。
小手在摁键上缓慢摁了六个数:。
完全陌生的数字。
门“嘀”地一声,开了。
周景宴抱着小杨钢进去,在鞋柜前放下让他换鞋。
一边反手拉上身后的门,瞥见他脱鞋脱得费力,出声:“鞋带解开。”
小陈阳点了点头。
内里蓦地传来脚步声,周景宴神经一紧,皱眉的同时伸手将小陈阳拉到自己身后。
“你回来”
一道熟悉的清润男声随着渐近的脚步响起,在看到周景宴和小陈阳时止住。
沈行之脚下趿着棉拖,看到周景宴的刹那顿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回神,淡淡勾起笑。
“小叔回来了?”
小陈阳扒住周景宴的腿,半个身子躲在他后边,小心地瞄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这个人。
小叔?
周叔叔居然有个这么大的侄子吗?
周景宴一手搭在他背后安抚他,目光微凝向着玄关前的男人,“你怎么在这?”
沈行之五官俊秀,一身米白休闲装扮,合着那温和眉目,气质清隽。
他迎着周景宴的目光,自若地仿佛不是客而是主,弯唇道:“好久不见,是西西让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