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晚了一步,那田掌柜已经跑了。
那田掌柜一家子走得慌张,连家中的大件都没有带走,只将细软收了,将代售的事交给了牙行,他们一家子跑得没影了,兴许是躲起来了。
犯上了人命官司,田掌柜又不傻,哪会等着人来抓呢?
张清不相信那田掌柜走得这样快,他还墙墙进去看了看,发现院里确实没人,屋里值钱的东西好带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张清又翻墙出来了,他火头冒火。
邓老娘抓着他的手问:“田家人呢,真走了?”
张清沉重的点了点头。
邓老娘急道:“那可咋办,那田家人真不是东西,就这么逃了,那枝儿的后事咋办,难道要我们操劳?”
邓老头眉头一皱,说道:“当然不行,邓家哪里葬过出嫁的闺女,要是让族长知道了,非把咱们逐出去不可。”
邓老娘忙道:“这可不成,咱们可是要葬在村里的坟山的,可不能被逐出去。”邓老娘说完,就看向张清,她拉着张清的手,一脸为难道:“清儿,你也看见了,那田家人跑了,你娘的后事可没人管啊,你是他儿子,这事可得靠你啊!”
张二舅把张清往身后一拉,他冷脸说道:“清儿他娘不是再嫁了吗,清儿最多出几个钱,买副棺材,至于葬哪,这是你们邓家的事。”张二舅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若是没地方葬,那就拉到乱葬岗去,只是当着张清的面,他不好说这话。
他见不得邓家人吃定他们张家的样子,以前他不插手那是碍着大哥的面子,如今,两家不是姻亲,他也没了顾忌。
邓老娘一脸不悦的看着他:“清儿他叔,我在跟清儿说话,你插什么手?”
张二舅面带嘲笑:“刚才让我一起过来,怎么没嫌我多事?”
张清拉了拉张二舅,他面带歉意:“叔,这事让你为难了,要不您回家去休息吧,反正田家人走了,我这……”
张二舅看着他,半响,才说话:“清儿,你是大人了,你操持你娘的葬礼,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我也不说什么,只是,别把麻烦带到张家,你爹说不定还会再娶,张家坟头可没你娘的位置。”他这话也算是一个提醒了。
张清脸色一白,他似乎没有想过他爹再娶的事。
其实,张二舅就这么一说,主要是要张清打消将他娘葬到张家村的主意,他们家因为邓枝的事已经够丢人了,若是再将邓枝葬回张家,那他哥不成了绿头王八了吗。
哼。
张二舅是绝对不会看着这事发生的,就算是亲侄儿也不行。
张清点头道:“叔,我知道的,爷爷跟爹都说过这事,您放心,我们只操持葬礼。”
邓老娘将嘴边的那句‘不行’堵了回去,她眯了眯眼睛,清儿他叔还在,现在说什么那人肯定都会反对的,不如等他走了,再想法子说服清儿。
邓老娘觉得,张清怎么也是邓枝的亲儿子,不可能不给亲娘找一个安葬的地,不然,那不成不孝子了!
张清将张二舅劝走了。
张二舅也确实累,再加上张清说自己个分寸,张二舅便信了一半,他想着,葬礼的事麻烦得很,这一天二天的也不完,不急在一时。
这样想着,张二舅心里一松,他一脸平静的回去了,他决定补个觉,回到家,他看到苏阿娘,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苏阿娘看到张二舅回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找着了吗?”
张二舅摇了摇头,大春每日都要问,他都习惯了,他甚至想过,要不搬出去住得了。可是,他又觉得大春可怜,若他就这么搬了出去,万一再遇着这样的事呢?张二舅不敢想,最终他也没有搬出去。
苏阿娘眼中一片失望,强颜欢笑,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肯定没事。”
——
张二舅一走,邓老娘就在张清跟前摸起泪来:“清儿,你娘苦啊,生前没享受啥,你可不能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啊!”
张清认真道:“姥姥,你放心,就算田家人跑了,我们也会给我娘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的。”
邓老娘心中一喜,嘴上说道:“还是你有孝心,都说生儿子好,没错!”
话音刚落,赌坊的人就押着邓四指过来了,邓四指看到邓家老两口了,他一下子高兴了起来,连爹娘都在,妹子肯定不会不借他银子的!这事可好了,邓四指还哼起了小曲,远远的,他就冲邓老娘打招呼道:“爹,娘。”
邓老头跟邓老娘听到邓四指的声音了,他们眼神不太好,直到邓四指走近,他们才发现跟着邓四指的竟是赌坊的人!
邓老娘脸色大变,之前赌坊的人砸过她的家,她怕这些人,她拽着张清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邓四指笑嘻嘻的问道:“娘,你们咋不进去啊?”
他说完就往田家的门口走去,他走近门口才发现田家的屋子是锁上的,他扭头问邓老娘:“娘,妹子他们不在家吗,门咋锁上了?”
邓老娘嘴唇哆嗦,她指着赌坊人的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邓四指脸上还是带着笑,他道:“是赌坊的几个朋友,我欠了他们一点银子,我想找妹妹救救急,妹夫应该不会介绍的,对吧。”
邓四指说完,又添了一句:“娘,这可关系到你儿子的命啊,你可要帮我跟妹子说道说道。”
邓老娘听到这话,气了一个倒仰,她不争气的看着邓四指,骂道:“畜生啊,你怎么又赌上了?”
邓四指满不在乎道:“放心吧娘,这次赌过之后我就再也不赌了。”他说话跟放屁一样,兴许能管得了几天,可是过后,又会犯老毛病,邓老娘已经不相信他了。
他看到了张清,嘴角一撇:“你这小子怎么在这,难道是知道你娘嫁了好人家,过来要银子了?”他一脸不屑的看着张清,“我说呢,之前你们张家将事情做绝,你爹将我妹子休了,你爹还真是不在脸,派人过来要银子,……”
张清冷冷的看着邓四指,说道:“我娘死了。”
邓四指还在数落张清,等他听懂张清的话时,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张清又火上添油的加了一句:“她以后可不会给你还赌债了,以后,你欠的银子还是自己还吧。”
这一次,张清真是对这个大舅死了心。
邓四指一下子急了,他跳起来揪着张清的脖子吼道:“你说啥!你为啥咒我妹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清伸手,将邓四指狠狠的推开,邓四指跌到在地。
张清冷冷说道:“既然你这个当大哥我这么心疼我娘,要不这样,我娘的后事就交给你了。”张清知道邓四指不会管他娘的后事的,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邓四指坐在地上,破口大骂:“你才死了,你这个王八蛋,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张清举起拳头,本来想揍邓四指的,可是他想到眼前的这人怎么说也是他娘的亲哥,他放下了手,他对邓老娘说道:“姥姥,姥爷,我去材棺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棺材。”他不想看到邓四指,更不想,跟邓四指的赌债扯上关系。
其实,结根到底,他娘之所以会被他爹休掉,都是这赌债闹的。
张清说完,转身就走了。
邓老头突然拉着邓老娘往张清身边走了过去,他边走边说道:“阿清,等等,我们一块去!”从始至终,邓老头都没有看邓四指一眼,又是赌债,他生怕赌坊的人再扯上他,至于邓四指这个儿子,他就当没生养过,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等等。”赌坊的人出声了,他们不仅拦住了邓家两老,连张清都给拦住了。
赌坊领头的那个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只听他说道:“我刚才好像听着说要帮邓四指还银子的人死了,既然你们是邓四指的亲人,那正好,他没钱还银子,不如由你们还?”
果然又是这样!
邓四指喊道:“那死小子撒谎,我妹子没死!她会帮我还银子的!”
赌坊的人指着门边‘出售’两字说道:“哦,那这是什么?”
他看向邓四指,又问:“你们有这院子的地契吗,若是有的话,倒可以用来抵债。”
当然是没有的。
邓四指死死的瞪着门上出售两个字,仿佛跟那两个字有仇一样。
赌坊的人吹了吹手指甲,这才抬头说道:“邓四指欠我们赌坊二十两银子,他若是不还,我们就砍了他的手脚。”
邓四指怕极了,他哀求的看着邓老头:“爹……”
邓老头怒瞪着邓四指,他又将头转身赌坊的人:“他的银子他自个还,跟我们没关系,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就算你们要他的命,我也不管了!”
邓老头说完,又骂了邓四指一句:“废物。”
邓四指一脸震惊的看着邓老头,他见邓老头又要走,他慌张的抱住邓老娘的脚,哭道:“娘,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现在关键是要将银子还了。
邓老娘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他邓老头却出声了:“都是你惯的他,要是你再这样,那下半辈子你就跟他过吧!”邓老头脸色难看得很。
邓老娘不敢说话,却悄悄的给邓四指使了一个眼神,她朝张清的方向努了努嘴。
邓四指明白了,他松开了抱着邓老娘的手,他讨好的走到张清的身边,一脸谄媚的说道:“阿清,刚才是舅舅不对,是舅舅的话说得太重了,我不是东西,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清儿啊,我可是你唯一的舅舅,你娘死了,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你可千万要帮帮我啊!”
张清不为所动,冷淡的说道:“我可没银子帮你还债。”
邓四指脱口而出:“那你去借啊!”
张清转身就走。
邓四指扑过去不想让他走,张清听到动静往旁边一避,邓四指摔到了地上,张清还在往前走,赌坊的人又将他拦住了,张清冷声说道:“让开,我可不欠你们银子。”
赌坊的人看了眼领头的人,领头的人扬声道:“你可是就这样走了,那邓四指没银了还债……”
张清冷漠道:“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你怎么不去找他儿子女儿还债,偏要拦着我?”
那领头的人一听,竟然觉得在理,对啊,一般欠债钱的都是婆娘儿子闺女,确实没有找外甥还债的道理。
他摆摆手道:“让那小子走。”
张清毫不犹豫的走了,既然邓家两老,张清刚才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到邓老娘对邓四指使眼色的,他跟邓家隔着一倍,这些年也不常见面,说实话,还真没亲到哪去。
邓老头也想跟去,不过,他却是被死死的拦住了,领头的人是这样说的:“你是邓四指的亲爹,听说你们家还是你作主?没废话了,既然寻着不银子还债,那走吧,咱们去你家吧,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说不定能你抵债呢。”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他的脸在笑,眼中却是冰冷得很。
他已经猜到邓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邓四指是赌坊的常客了,他的那一点家底早就给赌坊的人摸透了。
邓老娘看着张清的背影,忍不住了,她大声喊道:“清儿,清儿,去找你二叔帮忙!”
张清已经走远,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
赌坊领头的人不悦的走了过来,他手里竟拿出了一根粗粗的棍子,邓老娘吓得往后面一退。
邓老娘紧张的解释道:“我是想让清儿找他二叔凑钱,真的。”
那领头的人盯邓老娘看了一会,他轻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邓老娘缩到邓老头的身后,她见赌坊的人不可管她,这才小声的跟邓老头抱怨了一句:“阿清那孩子可真没良心。”
邓老头气呼呼的瞪她:“你真当以为你刚才做的那事没人看到?”
邓老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强辨道:“那又怎样,阿清他……”
“闭嘴,没有是傻子。”邓老头不耐烦听他讲话。
邓老娘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赌坊的人带着邓家三人去了邓家,邓老头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他脸上满是悲京,邓家村的田契地契不知还保不保得下,那田可是他爹传下来的,可不能断在他手里。
邓四指缩头缩脑,不过,在他他看到邓老头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之后,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神彩,他心道,他爹手里肯定有好东西,肯定可以还债。
他们终于到了邓家租住的院子。
邓老娘哆哆嗦嗦的拿着钥匙开了门,赌坊的人逼着他们领路,进去后,他们傻眼了。
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没了!
“家里遭了贼了!”
邓老头急急忙忙的去了自己藏私库的地方,没了,什么没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生了重病一样,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岁。
邓老娘的攒的一点东西也没了踪影,她扶着墙,脑袋突突的疼着。
赌坊的人将屋子搜了一遍,结果发现一丁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那领头的人呸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妈的还真是背!”
赌坊的人将邓四指带走了,邓四指哭天喊地,死死的拽着门,被拉离之后又拽着树,他嚎了起来:“爹,娘,你们快帮我想想法子啊!”
邓老头失神的坐在地上,他沉浸在悲痛之中,压根就没听到邓四指的话。
邓老娘扶着门,眼睁睁的看着赌坊的人将邓四指带走,她什么也做不了,过了一会,只见她突然朝外面冲了过去,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追上了那行人,她站到赌坊领头的那人跟前,咬牙说道:“你不就是要一条命吗,拿我这条命换他的吧!”
邓四指热泪盈眶的看着他娘。
赌坊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邓老娘,然后嗤笑了起来:“你这个老东西的命有什么用?”
邓老娘悲切道:“我什么都没了,下半辈子也活不成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赌坊的人看不中这个老东西,依旧将邓四指押走了。
邓老娘失魂落魄的回去了,她回去的时候,邓老头正在收拾衣物,邓老娘不解的的看着他:“你收拾这个做什么?”
邓老头闷声道:“回村。”
邓老娘也默默的开始收拾起来,过了一会,她说道:“咱们的地契不是没了吗,屋子,会不会给人占了?”
邓老头很久才说道:“不回去还能怎么办,没了银子,赖在这里,迟早会被人赶出去的,咱们回村,起码还有些亲人。”邓老头沉默了一会又道,“咱们不是还有两个闺女吗?等儿子死了,闺女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咱死吧。”
邓老娘听到这话,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
他们极为默契的都没有提邓枝的丧事,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情管闲事。
尽管不舍,他们还是离开了县里,出县简单得很,比进来简单,老两口身无分文,就这样走了。
张清定好棺材之后,又特意去了邓家一趟,他准备找姥姥姥爷说说他娘下葬的事,他去了之后才发现,邓家没人。
难道被捉到赌坊去了?
张清不敢肯定,他决定去看一看,他又不想一个人去赌坊,于是他去寻了二叔,他想着,若是姥姥姥爷真被扣在了赌坊,那就让二叔帮忙,想法子让赌坊人的放人,毕竟,是舅舅欠的银子,姥姥他们无关。
就算张清再不喜欢他们,毕竟是亲戚,有些气,发一发就过了。
张清想着,既然要去姑姑家,那得买点东西过去,毕竟,他都成亲了,是大人了,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张清在街转悠了一圈,发现街上卖东西的极少,最终,他什么都没买到,不是他不想买,而是确实没啥卖的。
张清去了苏家。
苏阿娘看到张清,满脸喜色,她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念叨:“清儿瘦了,瘦了,你想吃啥,姑姑给你做!”
张清听到这话,心中一暧,他叹怕了道:“姑姑,我找二叔有急事,怕是不能吃饭了,天黑之前我还得赶回去呢。”
苏阿娘问:“啥事这么急啊?”
张清情绪变得低落起来,他轻声道:“我娘死了,我得把棺材带回去。”
苏阿娘满脸震惊,舌头打结:“啥,啥,你娘……死了?”她急急追问:“啥时候的事啊?没听说啊?”
张清疑惑的看着苏阿娘:“二叔没跟你说吗?”
苏阿娘看了看张二舅的屋子,说道:“你叔累得很,回来就去休息了,没说几句呢。”
“睡了?”张清有些不知所摸,二叔睡了,那他一个人去赌坊吗?
苏阿娘道对张清说道:“要不你去看看。”
张清犹豫片刻,最后摇了摇头:“算了,二叔也累了,我还是自己去吧。”他说完正要走,此时,张二舅的屋门却是开了,只见张二舅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见到张清,却是笑了起来:“原来是阿清,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呢。”
张清惊喜道:“叔,你醒了?”
张二舅道:“嗯,我去漱漱口,一会过来说话。”
张二舅去漱了口,他很快就回来了,张清连忙将邓家的事说了,还说了邓家老两口都不在家,他猜可能在赌坊,他想去瞧瞧。
张二舅直摇头道:“那你个舅舅,还真是省事,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这赌上头。”
张清叹气:“谁说不是呢。”
随后,张清就与张二舅一起去了赌坊,他们又不是去惹事的,赌坊的人没理由拦他们。
张清去的时间极巧,他才走到赌坊的门口,邓四指的尸体就被赌坊的人抬了出来。
是,邓四指死了。
他寻了一个机会,想逃走,结果被赌坊的人发现了,他在逃的时候头撞到石头,血流了一地,当时就死了。
赌坊人的觉得晦气,又觉得将邓四指就这样死了,那二十两没到手不甘心。有人提议拿尸体去喂狗,有人提议拿尸体去邓家换银子,不管多少,总是钱啊!
赌坊的人决定抬着邓四指的尸体去邓家要银子,没有?不会去借吗!
张清没有过去,不知为什么,他迈不开腿。
他拉着张二舅退到了隐蔽的位置,张二舅略诧异:“不去看看吗?”
张清有些迟疑,他看着张二舅问道:“我该过去吗?”
张二舅道:“去吧,免得以后后悔。”
张清一下子想到了他娘,他大步走了出去,赌坊的人看到他,乐了:“呵,你小子不是邓四指的……叫什么来着?”
张清摸了摸邓四指的鼻息,没死了。
赌坊的人说道:“别试了,早就没死了,血流了一地,都要流干了,哪里还活得成。这小子运气不错,死得这样利索,要是没死,呵呵。”
张清看着那些人,说道:“他都死了,身体给我吧,我带回去。”
那赌坊的人眼睛一转,呵呵一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给银子就让你带回去,若是不给,就逄是拿去喂狗,我们也不会将人给你的。”
张二舅走了过来,他慢悠悠的说道:“出人命了?谁干的?都给我站住……”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赌坊的人一溜烟的跑了。
谁让他穿着捕快服呢。
张清第一次觉得,捕快是这么有用。他看着张二舅道:“舅,谢谢你。”
张二舅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咱们走吧。”
张清望着赌坊,说道:“我还不知道姥姥他们在不在赌坊。”
张二舅极为肯定的说道:“肯定不在,你想想,你姥姥若是看到你舅的尸体,她会怎么样?”
张清明白了,他扛着满身是血的邓四指去了邓家,他的衣服都染红了。
后来,张清又买了一副棺材,最便宜的那种,他还找二叔借了银子才凑齐的,依旧没有邓家老两口的下落。
因为在镇里,棺材送上门了,张清将邓四指放进棺材的时候,邓石来了。
邓石认得张清,表兄弟哪有不认得的。
张清看到邓石,却是松了口气,他指着材棺对邓石道:“表兄,舅舅欠了赌债,死在了赌场。”
邓石有些错愕,虽然说他不太喜欢邓四指,可是他没想到邓四指会死得这样快,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往棺材里看了眼,棺材中确实是他爹。
张清又说道:“表兄,我还赶着回家呢,这里就交给你了,对了,姥姥姥爷一直没影,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邓石平静的对张清说道:“我爹得去村里下葬,那些虚得就不弄了,明天我就送我爹回村里下葬。你要过来吗?”
张清一惊:“这么快?”随后他苦笑着摇摇头:“我娘的丧事也没办呢,我怕是走不开。”
邓石苦笑道:“我都忘了这事。”他想了想说道:“等我爹的事办完,我就去看看姑姑。”邓枝对邓石极好。
张清有些犹豫的看着邓石:“你真的啥也不办?”
邓石看着地上,说道:“家里的银子都给我爹败光了,哪还有银子办这事。”
张清没说话。
张二舅走过来,对张清说道:“清儿,夜路可不好走,要不,你今晚别走了。”还带着棺材,晚上的路可是静悄悄的,没个人影,可怕得很。
张清固执道:“我得回去,我娘还等着我的棺材呢。”
张清带着棺材回去了,张二舅花了几十个铜板雇了一个人送张清回去,他还让张清留那人住一晚,说是明天一早回来。
张清一开始还不肯,说是不必花那个冤枉钱,后来他拗不过二叔,还是同意了。
幸好同意了。
棺材极重,直到天黑他们都还没有到家,还有小一半路,漆黑的路上,张清恍惚看到了她娘,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来。
直到旁边的人拍醒他,他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是,他觉得不是梦,他心里毛毛的,他觉得棺材似乎重了一些,像是有人坐在上面似的。
张清不敢回头看,他身边的那人像是无所知觉,一路跟张清说着笑话,打发时间。
张清这才没那么怕了,此时,他无比的感谢他二叔给他找了这么一个伴,要不,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对张清来说,时间过得极慢。
漆黑的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马蹄跟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的声音,与张清同行的那人似乎困了,他对张清说道:“我闭上眼睛眯会,等到了你叫我。”
张清忙阻止道:“别!马上就到了,前面一转就到了。”
同行的那人这才来了精神,他说道:“总算是到了。”
过了张家村口,他们总算到了张家,张家外面点了灯笼,将张家的大门照亮了些,屋时却是一片漆黑,家人似乎都睡了。
张清在院外喊道:“我回来了。”话落,院里传来了响声,没过一会儿,他媳妇就过来开了门,出来的,就他媳妇一个人。
张清媳妇听到张清的声音就跑出来了,她看到张清,脸上一笑,正欲与将张清迎进来,她看到张清,却是突然僵住了。
张清看她望着自己的身后,脸色不对,张清头皮一阵发麻,与他同行的那人却是警觉得很,他与张清同时开始跑了起来,直奔大门。
他们这才朝那棺材望去,棺材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张清拍了拍胸口,他瞪了自个媳妇一眼:“你看啥啊,差点没把我吓死。”
张清媳妇委屈的说道:“当然是看你啊,你看你,身上全是血,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
院里渐渐的亮了起来。
原来家里人都起来了,张清这才觉得安心,他有些无奈的想到,自己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张清媳妇对张清说道:“大姐将娘带走了,小露也跟过去了,小虎被奶奶留下了,我、我也没去,你不会怪我吧。”她不安的看着张清。
张清拉着她的手道:“没事。”
张清媳妇看着院外的棺材,她提醒道:“奶奶说不许棺材进门,那……”
张清平静的说道:“那就放在外面吧。”
张清还没吃呢,跟他同行的那人也没吃,他媳妇去煮了面,张老太披了衣服出来,看到棺材一脸不高兴,她对张清说道:“放远些,别放咱家门口。”
张老太又叫住了张大舅:“你跟清儿一起将棺材抬远些。”后来,张大舅,张清,还有与张清同行的人三人一起,将棺材抬到了离张家稍远一点的位置。
这东西没有会碰。
此时,面也熟了,张清媳妇让他们去洗了手,这才让吃面,碰了棺材的手直接拿筷子吃面,晦气。
桌上,张清与那人一起吃着面,张大舅没回屋,也在桌边,他没吃,主要是张清说有事跟他说,所以他才没回屋。
与张清同行的那人边吃面边说道:“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后面闹鬼呢,我好像听到脚步声了,当时你还睡着了。”他摸了摸额上的汗。
张清呼吸一紧,他道:“下次我可不敢再走夜路了。”
张大舅却是皱着眉看着他们:“两个大男人,有啥好怕的,你们胆子怎么这么小。”张大舅胆子大得很,阳气又重,从来都看不到那些东西。
张清不吭声,只认真的吃着面。
张大舅又说道:“你还说帮你娘办丧礼,还得守夜呢,你这胆子可怎么办?”
张清身体一僵。
张大舅盯着他道:“你这什么毛病,竟怕成这样。”
张清本来想跟张大舅说邓四指死掉的事,后来竟也没说,不知是忘了还是啥。
这天夜里,张清睡得不太好。
次日,他将棺材送到了大姐家,张小霜看到张清,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她将张清拉到一边,说道:“阿清,娘的尸体不放我这了,羊羊昨天夜里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今天也是,我问过村里的婶,说是被吓着了。”
张清脱口而出:“姐,要不今天就将娘葬了吧。”
张小霜惊讶:“咱们葬?”
张清将田家的事说了,又将邓家的事也说了,邓家也没了消息,表兄也在忙舅舅的丧事,他娘如今没有管了,他爹不会管的,他奶奶明令禁止的。
张小露沉默了一会。
张清轻声说道:“咱们手里没银子,请客又能请谁?难道请张家村的人,那不是笑话吗。”
他想草草葬了,越快越好,昨天晚上,他只觉得有人要他屋里走来走去,他有一种感觉,那人好像他娘,她还在他的床边盯着他!
他被吓醒了!
他一头的冷汗,是梦吧,他可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
——
柳阳县,茶馆。
吴知不做店小二了,他专心的做着说书先生,早上,他讲自己的故事,午时过后,他开始讲《三国演义》。
他已经讲到桃园三结义了,吴知讲得有声有力,茶馆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苏玉的信写好了,可是没有送信的人,没有去安定县,她的信根本就送不出去,最大的问题是吴知的信也没有送出去,虽然吴知的家不在安定县,可是他家离那边近,他们一打听,才知道州府那一片都没有人去。
如果是这样,怎么可能有人过来接他们?最坏的打量,就是他们自己走回去。
苏玉并不死心,这一日,她又出了门,她易了装,换了另一副打扮,与之前的又不民,没有人认得出来,她要找找有没有去那边的人,不管是商贩也好,走亲戚也好,或者是其他事也好,她得出门问问。
干等着可不行。
苏玉问的很隐秘,她主要是靠耳朵听,听别人聊天、说话,从而得到有用的信息。
她正走着,忽然,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说:“那对傻兄弟,还在打呈安定县呢,瞧瞧他们那样子,怕要是死在路上。”
“他们命大,要死早死了,活到现在都没死,说不定等他们到了地,还是没死呢?”
苏玉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两个乞丐,身上脏兮兮的,苏玉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又听到了几句,“他们还去了药铺,还想偷药,我看啊,肯定会被逮住了!揍死他们!”
“偷药?不是说要求些药渣吗?”
“药渣也是药,那还是偷……”
这两人还在说着,苏玉却是朝药铺走了过去,乞丐,去安定县的乞丐?
乞丐应该不会遇上山贼吧,她也想过扮成乞丐,可她的女的,就算扮成乞丐也不一定安全啊?
苏玉边走边想,她找了几个药铺,终于在最后一个药铺找到了那个说要去安定县的乞丐,药铺的伙计正在赶乞丐,“走走走,别拦在我们前面坏了生意,走开,走开!”
那个乞丐不大,矮矮的个子,身上脏得很,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手上还有一块块的冻疮,还赤着脚,可怜极了。
乞丐被推到了地上,他艰难的爬了起来,他低下头,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家药铺。
苏玉看着他走的方向,似乎是想去另一个药铺。
“等等。”苏玉叫住了他。
那小乞丐停了会,不过,没过一会他又往前走了。
苏玉追了上去,“等等。”苏玉拉住了乞丐的胳膊,乞丐回头,那双眼睛里透着害怕。
苏玉看清了他的脸,她只觉得脑袋嘭的一声像要炸开一样,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小宝……
眼前的乞丐竟然是小宝!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小宝不是在家吗,怎么会在这里?
------题外话------
其实,我还想写邓枝一直坐在棺材上跟着他们回家的。
可是半夜三更的,我越写越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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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15177621180、fange1949、15043082126、haishangyu、日升商店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