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桐面色惨白,一双眼红得如同兔子,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丈夫,麻木、空洞。
宋知瑶站在母亲旁边,也是手足无措。
她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听到父亲说这样的话。
可她一直以为父亲母亲是很相爱的一对。
原来……父亲早就嫌弃母亲了?
宋知瑶轻轻地摇着母亲的手臂想安慰,但哀莫大于心死。
赵镜姝早有所料,心猛地一沉,她想冲过去安慰师桐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但是却被宋砚淮紧紧地扣住手。
“别去,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可是……”
“你现在过去,以后母亲受到的伤害只会更大。”
他目光深沉,意有所指,“现在是及时止损的最好时候。”
什么以后?
这话赵镜姝听不懂。
另一边,师桐毫无生气地走入院子,宋响已经慌了,仓皇地跑上前:“小彤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后悔娶你,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师桐冷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爱了三十多年的人啊……
“阿响,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她笑着,抚摸宋响的脸颊。
可这样的回应跟举动并不能让宋响心安,反而更慌。
他宁愿小彤打他、骂他,跟他闹脾气。
“我刚才这么说,只是想让砚淮放弃赵镜姝而已,我、我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你很清楚的不是吗?
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的,这份爱即便过了三十多年,我都没有变过。”
宋响几乎要急哭了,“知瑶你赶紧帮父亲说说话啊,事情不是这样的……”
宋知瑶心情复杂,作为爹娘的女儿,她肯定是想父母好好的,但看着母亲被伤透心的模样,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镜姝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她走上前想解释,宋砚淮却拦住她:“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你还想为他说什么。”
“但是小姨对我很好,她很爱我很疼我。”
赵镜姝很倔强,“我不能看着小姨伤心的。”
宋砚淮噎了下,有些怒其不争,但到底还是松了手。
赵镜姝小跑上前将方才宋响说的话都说了一遍。
“做事情哪儿有不后悔的,可若是在让姨夫选一遍,我相信姨夫还是要您的。”
赵镜姝放开了地劝她,“小姨你别难过,方才的话我相信不是姨夫的本意,他只是不想二哥喜欢我、跟我在一起而已。”
宋知瑶看着赵镜姝,心情沉重。
她都被父亲这么为难了,居然还愿意劝和。
师桐眼里都是泪,摇摇欲坠,她看了眼一样赵镜姝,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姨相信你的话。”
赵镜姝松了一口气,宋响心也稍稍放下来,感激地看了赵镜姝一眼。
他握着师桐的手说:“夫人,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你的情谊,我对你是认真的。”
“你对我是认真的,那驮儿呢。”
师桐含泪问他,倏地抽回手,眼里有恨意,“我问你驮儿呢?”
宋响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倏地往后退:“小、小彤你……”
他说不出话,慌极了。
宋知瑶一脸不解:“驮儿是谁?”
赵镜姝红唇抿紧,深呼吸,心情沉重。
宋响不敢回答宋知瑶的疑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都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夫人怎么会知道……
宋砚淮缓缓走来:“驮儿、宋冥驮是你我的大哥哥。”
“大哥哥?”宋知瑶想起来了,“大哥哥不是三十年前就掉进河里被淹死了吗?”
宋冥驮死的时候宋砚淮跟宋知瑶都还没出生,她当然不知前因后果。
“你们都给我下去——”
沉默不语的宋响忽然怒吼一声,勒令撤退所有的家丁跟护卫。
宋砚淮也让跟着的士兵退下去。
宋响深呼吸,还妄想狡辩,劝说:“小彤,那只是个意外。”
“不是意外……是你故意为之。”师桐已经泪流满面了,“你明知道驮儿喜欢玩水,所以设计把他带到河流急喘的地方,你想要他的命。”
“不会吧……那可是父亲的亲骨肉啊……母亲,父亲不会这样做的。”
宋知瑶不相信。
“你们的大哥哥只是我的亲骨肉,并不是你父亲的。”
师桐将自己过往的伤口都撕裂开。
宋知瑶震惊地捂嘴,如同晴天霹雳。
赵镜姝叹了一口气。
“我被强奸了,就在我一次外出时,后来就有了驮儿。”
师桐撕开曾经血淋淋的伤口,“我以为我被别人强迫,失去了清白,这是我一辈子的痛,后来,那个孩子没了,掉进河里被淹死了,连尸体都被鱼啃噬得惨不忍睹,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才是我最疼的伤口。”
师桐绷不住了,揪住宋响的衣领,泣血问:“你曾经说过你不会嫌弃我的,你会接受这个孩子的,你说过的……
但是你却害死了他,害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我也希望不是你,但带驮儿去河边的是你,我曾经调查过,你曾让人留意河流情况,前两日河水平稳时你偏偏不带驮儿去,偏选了河流汹涌的那一日……
我也曾试图说服自己那是个意外,可方才听到你的那番话,我才知道这是预谋。
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师桐泣不成声,崩溃至极,“他已经五岁了……他都五岁了啊。
开口的第一句叫的就是父亲,驮儿叫了你将近四年的父亲,你怎么忍心啊……”
她哭得站不住脚,跪在地上。
宋响看着爱人心如刀割,声嘶力竭,他心里也同样不是滋味。
赵镜姝帮着在旁边搀扶,但宋砚淮担心她的身子,将她拉到一边,扶着师桐。
师桐抗拒地推开宋响,几乎哭晕在儿子的怀里。
赵镜姝眼眶酸涩,擦了擦眼泪,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声音吞了回去。
她没想到,小姨居然知道真相。
宋响浑身冰凉,早已经慌张不堪,他想要解释,但师桐根本听不进去。
到最后,师桐哭得都晕了过去。
宋砚淮连忙抱着师桐回院子,再让底下的人去请大夫。
师桐晕厥,大夫来后扎针就醒了,但一醒她就哭,也不愿意见宋响,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父亲想阻挡你的姻缘,却不想将自己的姻缘赔了进去,竟扯出了三十年前的陈年旧事。”
谢钺沉说,后面的人推着轮椅出府邸。
宋砚淮牵着赵镜姝的手,送他出去:“作孽吧,一些孽障即便是经过时间的掩埋,但罪过到底是罪过,人犯了错,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时间问题罢了。”
“你们家最近可要鸡犬不宁了,你得撑住啊。”
谢钺沉说着,又瞥了一眼失神的赵镜姝,“赵小姐,你就别多想了,怀孕时可不好劳心伤神。”
赵镜姝倏地回神,讪笑着,但看着宋砚淮的眼神,很复杂。
谢樾沉临走时还指了指阿亚让她来搭把手扶他上马车。
阿亚很无语,在心里翻白眼。
他带了这么多人,居然还要她帮,简直有毒。
当然,便是满腹牢骚,阿亚也还是过去帮忙。
谢钺沉离开了,赵镜姝却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宋砚淮:“二哥,我有话要问你。”
她缓缓地抽出了被紧紧握着的手。
宋砚淮倏地一顿,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