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挂断电话。
看着办公室内的闹铃,十分钟后,李茂这才再度拨通。
轻车熟路的报上单位,听筒放在耳边,李茂没有说话。
“喂,我是白玲。”
“白玲姐。”
等到对面主动开口之后,李茂这边才公式化的回应了一声。
确定身份没有错漏之后,白玲这才继续开口:
“送兰花的人,姓娄。
在南边见的人,跟船王有关系。”
火急火燎的说完这句话,白玲就像是要撵耗子一样,呱嗒一声挂断了听筒。
不出所料,想来那边正在借钱的郑朝阳应该不怎么好过才对。
想想也是。
作为抢手的苏修,白玲拒绝了那么好的前程,搭上了不少关系,这才给自己囫囵了一条退路。
结果长久的等待没有换来开花结果不说。
反而等来了郑朝阳不要脸的借钱!
就算是李茂也想不通,天知道郑朝阳是怎么拉的下这个脸的。
李茂心中感慨着,心下更是不愿错过对自己有情谊的姑娘。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大事不含糊,小事也不能落了过去。
左右身上都是一些小本事,纵然想要舍身,也起不了多少的用处。
还不如安居一隅,在背后尽心。
自己的年龄在这里放着,在老家,这些年还是不要出头的好。
不过刚才白玲说的是船王.
老家这时候是没有几条船的,就算有,哪怕只是打了个底子,这会上面写的也是他李茂的名字。
去掉他李茂这个未来船王,能够被称为船王,并且能跟娄半城接上线的,也就只有港口的那一位。
这一位突然借着娄半城的手,给他李茂下绊子?
看来图谋不小。
至于说娄半城那边的失子之痛.
口中哂笑一声,李茂面带不屑:“呵,真不愧是活了几个战乱的娄半城。
怪不得生意能做这么大。”
对于这群各路下注,左右投机的人,李茂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
左右没有绝嗣,如果好处够大的话,李茂完全有理由相信,娄半城能够压的下这段仇恨。
在没有达到能够报仇的能力之前,娄半城肯定会蛰伏起来。
当然,蛰伏的也只是娄半城。
至于娄家那几个下一代。
就从娄晓娥口中描述的情况来看,小聪明有一些,或许手腕也够脏够狠。
可在脾性和大局上面,依旧远不如娄半城。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只可惜,终究不能太乱来。”
口中念叨着这一句,李茂拨通了手边的电话:
“喂,老领导,晚上去你家蹭个饭啊,有些时候没吃肘子了,晚上烀个肘子吧。”
就这打趣的语气,不用说都知道,能被李茂这么说的,铁定只有老徐。
傍晚,蹬着三轮车,车斗里用新的麻袋装着一批面饼,顺带还有几条厂里产出贴牌烟的李茂,就这么晃荡到了大院门口。
轻车熟路的检查之后。
拎着东西就给晃荡到了老徐家中。
拎着这么多的门礼,到底是蹭饭来了,还是趁机送福利,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嗅着空气中的香味,跟着秘书来到会客厅之后,李茂就好像忘年交一样,随口打趣着:
“豁,我就是说说,合着这年月,你还真的能弄来肘子啊?
老领导到底是老领导,啧啧,这肘子,我们厂可有段时间没弄来了。”
“嘿?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要不是你小子说的想吃肘子,我值当费那么大的力气,从我们单位食堂把这个肘子给抢回来么?
我老脸都不要了,去给你弄个肘子回来,你这边还揶揄上了?
怎么的?
真当我上了年纪,不跟你个小年轻一般计较是吧?”
老徐也不生气,嘴上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身子已经自己动了起来,招呼着秘书把李茂带来的麻袋拿进来,探着手,从里面抽出了那几条贴牌的烟。
“豁,还真让我猜对了,你小子这一趟过来,果然没忘记给我带好东西。”
老徐口中稀罕着,面上也是同样乐呵的表情。
不过这表情之中有多少真真假假,李茂却已经懒得去猜测。
“嘿,老领导这话说的,合着我带了了这么多的东西,您就稀罕这几条烟?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肘子,还真是您从单位食堂抢出来的?
您有这么硬气?”
只不过是歪了歪眼睛,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番老徐。
这看似不礼貌的动作,其中却有着李茂自己的思虑。
“咋?伱不信?嘿,你小子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要是不吃,回头做好了我明天还能还回去。”
老徐拧了拧头,看向李茂的目光越发的玩味。
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蚊香,正在驱赶着攀附在窗纱边的蚊子和飞蛾。
灰白色的烟雾,对比空荡荡的屋内,显的很是拮据。
李茂只是和老徐对视着,面上打趣的促狭,和玩味到越发平静的眸子,凝成了剧烈的反差。
“真是从单位抢的?”
李茂再度开口询问。
本就安静的房间之内,这一次却没有得到回应。
麻烦大了
李茂心头狂跳。
原本是想着过来打个秋风,从老徐这找一些援助,没成想只是随口一句,反而还摊上了大事。
常理来说,老徐想要吃肘子,是犯不上从单位讨要。
放着手里的名额不用,反而大张旗鼓的去单位拉脸,对于李茂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信号。
“哎。”
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也没了心思打自己的小算盘。
明知道老徐都做出了这种局,就算躲过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可李茂依然免不了有些懊恼。
他本是卧龙岗下.
咳咳,串词了。
正要想着法子试一试,能不能绕开这些个麻烦事儿。
忽然就听到老徐哧溜茶水的声音。
熟稔的‘呸"了一口,激荡着茶杯中的水面,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痕:
“李茂,你要知道的,有些事儿,有能力了的人是躲不掉的。
京都城里这么多的眼睛,就算看到了你的付出,知道你的为难,用到你的时候,依旧会把你给推上去。”
老徐这话说的足够直白。
直白到李茂甚至都没法开口拒绝。
怎么拒绝?自我诋毁,说自己没本事?
这种明显是推诿的话,绝对不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退让了这一次,就有人会拿他身后当做护身符的厂子说话。
今天退一步,明天退半步,早晚会被有心人给挤到墙根去。
放下揉着眉心的手,李茂口中出了一口气:
“老徐,你又坑我。”
不管有没有道理,左右这话是从老徐嘴里说出来的。
见不到面的人,不管地位多高,李茂都讨不到人情。
这般情况下,也就只能从老徐这边找找补充。
贼不走空咳咳,不能平白无故付出被人当枪使的道理,李茂还是知道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种自觉。
有的人看到你好欺负,那是真的会敲骨吸髓,用到死的。
那句话怎么说。
只要你够能干,就会有干不完的活。
当然,干活是干不完的,可要说到功劳,能落到干活的人身上几分,这个也是说不准的。
“坑么.也不算是吧,谁让身边数了一圈,能帮到这件事的人没有多少呢。”
就算被挂上了坑的名头,老徐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
只是半捧半唏嘘的说了一声:“也就是我手底下没有这么能干的晚辈。
要是你小子是我家人,但凡敢露出来这种惫懒的苗头,你看我收不收拾你就完了。”
“豁,您这话说的,合着跟您攀亲戚,好处还没落到,进门就得先挨一打?
啧啧,您这架子摆的。
怪不得您家姑娘不愿意在这边待着。”
也不算是反驳,只能算是带着一些试探的调侃。
可看着被这么调侃的老徐,依旧没有流露出忿色之后,李茂心底一下就变得哇凉起来。
首先,李茂从来没有把老徐当成真正的忘年交。
老领导到底是老领导,他能说,李茂却不能当真。
放到往常,这般直白到牵扯到老徐家大姑娘的打趣,纵然不会生气,也会笑骂着抬举他几句。
可偏偏的,被这般打趣的老徐,今天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这不是关系亲近。
只能代表这件事太大,背后出面的人太多。
多到只要牵扯到这件事,老徐宁可不要面子,都不会给李茂试探避让的机会。
虽然就算嘴上得了乖,可实际上依旧跑不掉。
可就算这样,老徐依旧不给漏洞。
这种态度代表出来的内容,足以让李茂心头震撼。
“行吧,老徐你给说说。别说,我还真就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儿,竟然能到了非我不可的地步?”
见着李茂任命,老徐的脸色反而越发的冷淡了起来。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李茂心头越发的不平静。
“上个月五号,我们进行了第一次实验。
理论上的数据,得到了进一步的实现。可要具体列装,并且转换成实际性的威慑,还需要一些时间。
结果很理想,可理想的结果,并不能缓解我们现在尴尬的局面。
过去的老大哥,已经分道扬镳,小打小闹的试探,一直在边线上演。”
仿佛机器人一样,一点都不含感情的词语,从老徐口中说出。
虽然老徐没有明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李茂听到实验理想的时候,心头依旧免不了震动起来。
威慑?
能够用的上这个词的,这时候也只有那个东西吧。
按照记忆,真正的成品出现,应该还要三年的时间才对。
是他掀起了翅膀?
亦或者是没有他参与的时间线也有这么一出?
这种一向被隐藏在历史尘埃中,禁止外人碰触的东西,李茂还真就摸不清楚。
不过如果是那件东西的话,不管成不成,好像都跟他李茂没有多大的关系吧?
左右他们机械厂,并没有能跟这些东西搅和到一起的成品。
“您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我能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么?
背景就不用说了,左右脱不开身,您就直接跟我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李茂摆了摆手,身子往沙发上一懒,眯着眼睛用力吸起了空气中飘荡的肘子香味。
不缺口归不缺口,可真到香味出来的时候,咽喉难免会分泌一些口水用来润一润嗓子。
“有些东西,纵然现在有些阻碍,未来终究是要拿回来的。
我本不想让你出面的,可举荐你的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老徐口中,语调不急不缓。
平稳却另有重点的念声之中,暗含着不能说透的怒吼。
李茂深吸一口气,心中提不起一丝反驳的意思。
不管推举他出来的人,心中是不是有什么蝇营狗苟。
可就这件事来说,但凡有能力,李茂就算硬着头皮也得往上凑。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李茂都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老徐他们凭什么这么肯定?
难不成,老徐这些人比他李茂还了解自己?
不可能吧?
要是他们知道李茂是个来自后世的人,这会怕是老早就被保护起来了。
哪里还能由的他在外面胡乱蹦跶。
抛开心中胡思乱想的思绪,李茂面上带上了一些愁苦:
“老徐,老领导,徐大爷,您家里的肘子,他是纯金的吧?
就算是纯金,吃上几口也不至于要我掏这么大的餐费吧?
我在外面的身份,本来就不够稳妥,要是通过那些手段在漏了底子,好不容易在外面打开的局面,都得被人给收缴了去!”
李茂的诉苦并没有引起老徐的同情。
偏转过来的脸上,双目之中闪烁的精光,看的李茂心中直直呼喊上当。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老徐轻声,声调不高,可内里却撼动心神。
“嗨,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那点子破事么。有的人输不起,跑就跑了,还妄想通过给人当狗重新打回来。
不是我说的难听,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上,追河逐山,自有自的源头。
那小家子气的地方,纵然挪了咱们的人,他也养不出鲸吞天下的势。
更别说里面还掺杂了一堆杂碎,二狗子。
也就是咱们气量大,舍不得自家人受委屈,不然的话,要是按我说的算了,这事我还是不说了,我年纪小,话难听,别污了老领导的耳朵。
反正就是一句话,脊梁都弯了,膝盖都跪了,如今也就是在外面当舔腚的下人过活。
自娱自乐,干出来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窝囊事。
左右不就是名额的事儿么?
这事儿吧,这事儿吧.我到是想干.可我真就干不来啊。
生意上的小打小闹就算了,要是牵扯到这种事情里面,我那个泥巴户口,还不得被查个底儿掉?
娄半城都帮人给我上眼药了,这要是被人查出来,我外面的产业丢了是小。
更关键的是,这可不利于咱们后续的发展。”
李茂眨了眨眼睛,唬人的调子,就差直接问老徐要便利。
“泥巴户口?哪来的泥巴户口?
你可是正儿八经的港口人,东风石,李家庄李氏族长嫡子。
地方虽然偏了一点,人也少了一点,还排外了一些。
可这人,这庄子,可都是实打实的存在的。
不过也多亏了这困苦的生活,这才培养出了你这么一个经得起摔打的后辈。
至于到咱们这来?
他们那边,只要有钱,会在意做生意的一方是哪边么?
你李茂不过是受邀过来谈一笔生意罢了。”
老徐也不生气,就像老早就预料好的一样,开口念出了这么一段话。
“东风石?那是哪?有这地方么?还村子?合着咱们在那边安排了这么多的人?
排外?
乖乖,没少费功夫准备这个吧?
听这意思,回头咱们安排的人,全都是我李家庄出去的?
不错不错,回头等他们发迹了,我这个族长嫡子的面儿,可就越来越大了。”
虽然不知道老徐口中的这个东风石在哪,不过并不妨碍李茂把这个地方认为是人烟罕至的犄角格拉。
港口那边那么多的岛,有心人遮掩一下的话,弄出一个小村落,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还有问题么?”
老徐没有上套,转脸就问了李茂这么一句。
“嘿,老徐你这话说的,我都是族长嫡子了,庄子里要是有了出息的,互相帮衬一下怎么了?
你这口风紧的,听的我头都疼。
不过身份的问题解决了,可我这座驾?
老徐,我都族长嫡子了,我这名下总得有些船吧?
眼下手里不太趁手,要不然先给我一两艏用着,弄一些咱们需要的东西回来,以物易物?”
没有得到许可,可李茂也没在意。
转脸就说出了自己原本的来意。
没错,如果没有突发老徐口中这件事的话,李茂原本过来就是为了谈船的事儿。
左右都被人给打到了门上,李茂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们眼馋李茂,李茂还眼馋船王那边垄断的市场。
只要身份没有问题,背靠老家的李茂,肯定得想法子让那群小家子气的人见识见识。
“给你准备好了,单目已经列了出来,这会的时间,想来也应该送到陈雪茹的手上。
船不多,就三艘,有大有小,只有一条是新的。
船上从船员到船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
等他们漂泊了几年之后,自然会安排新人帮你顶上。”
像是提前预判了李茂的想法,老徐的语调依旧不急不缓。
这好像不管怎么选,都没有跳出预案的架势,更是让李茂心中无比的怀疑。
自己的脾性已经被摸透了?
相比这些,借船磨炼水手的事儿,那都是小事。
没听着老徐到了现在都没有说工资不工资的事儿么?
“对了,工资上面,你多少得开一些。
毕竟明面上来说,你这公司是在港口落的户。”
还没等李茂想完,老徐就再度开口。
得,不用说,果然,就他这点脾性,除却那些不能曝光的根底之外,剩下的都被人给分析的差不多了。
“豁,公司都有了?
我说老徐,上一趟我带着娄晓娥去港口那边办事的时候,难不成你们准备的就是这个?
行了,知道您嘴严。
既然事情谈妥了,那边的事儿我也安排一下。
让咱们进去我肯定办不到,可要是活动活动,给他们上上眼药,让他们的面子上动荡一下,还是不难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主家喊句话,仆子跑断腿。
那边?呵呵。
白头鹰.左右不过是钱和关系。
正好的,我那些公司能跟那些学校扯上关系,他们会帮我出头叫板的。
别看我,就算看我,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我才多少人,借点巧力咋胡咋胡就不错了。
那席位上面的博弈,总不能指望我能摆平吧?
说到底,打铁还得自身硬,估摸着什么时候咱们也有大蘑菇,什么时候那些机甲真的能上了前面,说不准就能拿回来自己的东西。
对了,要是哪一天咱们真的弄出了大蘑菇,能不能走丢一两个给我?
你知道的,我在外面有些仇人,我想请那些素不相识,但是罪孽深重的人吃一顿烧烤。”
李茂见老徐有些不快的表情,两手一摊,口中无语。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什么蘑菇不蘑菇的,我听不懂。我就是一个传话的。
至于让你办的事儿,左右不过一步闲棋,用心办事就行。
行了,这件事就到这,肘子也该烀好了,咱们去吃饭去。”
老徐面色一变,这会口中又没有了之前的压迫,不说扭脸不认人,却也不留话柄。
吃了一顿不算舒坦的饭,连吃带打包,临走揣了一盒肘子的李茂。
就这么蹬着自己的小三轮,晃晃悠悠,在没有人的街道上玩心大起。
趁着这会路上没有人,李茂把着方向,迎着不算寒凉的夜风,放空着自己的心神。
他李茂,终究还是有能力帮忙的人。
灌了一肚子风,推着三轮车进院的时候口中还在打饱嗝的李茂。
人才刚把三轮车搬过了门槛,就看到阎解旷从中院奔了出来。
见到回来的李茂,口中赶忙喊着:“厂长回来了!厂长你快去中院看看!
这一次.这一次咱们院里丢人丢大发了!
我爹让我去喊王主任,您先去看,我这就去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