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时分。
由于龙国已经进入冬季，深城的天气变得格外寒冷。
虽说比不上北方的极寒，但南方的冷不在于温度多低，而是微风带来的那股寒意，吹在脸上，像是有小刀在割肉。
深城国际机场。
VIP候机厅。
身高只有1米65，整体偏瘦，还留着个锅盖头，像极初中生的江策左右环顾，像似寻找着什么。
“这边。”
陈星举手示意。
江策看着举起的手臂，立即就小跑靠近，来到陈星旁边坐位坐下道：“总裁我们这是要去哪？”
昨晚凌晨时分，他都进入梦乡了，突然接到陈星的电话说，明天一早让他收拾收拾，跟着去趟魔都出差，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
江策也没仔细问什么事，不过既然是陈星亲自来电，他也不可能说不去，毕竟那可是自家的老板。
能找他出差，他预计是GIANTPANDA银行结算系统的事情，估计参加什么研讨会，江策并没有过多去想，挂断电话就设置了个闹钟，便继续睡觉。
“吃早餐了没？”陈星没有回答他，而是询问有没有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由于飞往魔都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因此飞机是不提供餐食的，不过哪怕提供餐食，也很少人会去吃，因为空餐的味道实在太奇怪了。
“还没。”
江策老实回答。
“先去吃饭吧，那边是自助餐厅，想吃什么随便拿，吃饱了再回来。”陈星目光看向一侧的自助餐厅入口提醒道。
由于定的是头等舱，自助餐厅的食物都是免费的，不过说是免费，但实则饭钱已经算进票价了，并且这些自助餐厅也不会有什么贵的东西，哪怕敞开了吃，顶多就吃个几百块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一顿两顿不吃没事的，总裁我们去魔都是要干嘛？”
江策再次追问。
“去吃点吧，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陈星卖了个关子，并没有把脑机接口的事情说出。
他和江策打交道这么久，清楚这小子性格就六个字，胆小，贪财和好色，要是和他说待会给他开颅做手术，估计他得吓得腿软，索性先提前隐瞒。
昨晚送走杰克马、周鸿韦、李雁宏和黄任勋等老总后，陈星就特意给李鸽打去电话。
原本李鸽是想飞来深城，和陈星探讨利用龙兴集团当背书，招募脑机接口志愿者的事情。
然而得知李鸽想法后，陈星立即就想到了人选，那就是身患渐冻症的江策。
别看江策现在能走能说话，和正常人没两样，可他的病情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了，由原先一个月要去医院治疗一次，变成现在三天去医院一次，最近医生甚至建议要两天一次治疗。
这是因为神经毒素即将要覆盖整个大脑神经网络，一旦被全部感染，心脏、四肢、器官会立马进入衰竭状态。
说白了。
现在的江策就是靠着药物，勉强进入回光返照的状态。
一旦停止治疗，或者抑制药物停掉，那他别说走路了，估计说话都说不了。
当初将江策招入麾下，陈星就承诺将他治好，系统也给出了脑机接口的方案，现在病情不能再拖，陈星只能选择去赌一把。
“行吧，那我去吃点东西。”江策拗不过陈星，放下肩上的背包就往自助餐厅走去。
“去吧。”
陈星微微颔首。
在江策转身离开后，陈星望着他的背影默念面板。
“只剩下3天了吗？”
陈星喃喃自语。
当初招他入麾下的时候，江策寿命显示是20天，硬生生通过砸钱治疗，续命了一年多时间。
现在仅剩3天时间，他已经无法想象多么严重。
至于红色品质，江策也是陈星目前接触以来，第一位由金色品质晋升到红色品质的人才。
“希望能顺利。”
陈星可不想失去江策。
……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
魔都瑞金医院，脑科神经网络领域的专家组已经齐聚研讨室，正商议着手术的事宜。
“脑机接口植入，还是首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我需要更详细的实验报告。”
“据我所知，这个所谓的脑机接口是药明集团研发，目前只在实验猴子身上测试过，也就是说，安全性根本没保障，如果死了人，责任该谁来背？”
“我事先声明，连夜飞来魔都是因为钱院长找我说做脑科手术，可没说是脑机接口的植入。”
“这怕是需要从长计议啊。”
脑机接口风险巨大，哪怕瑞金医院的医学巨头都不敢轻易尝试，言语都带着抹犹豫。
或许很多人都不清楚，瑞金医院在魔都的分量。
就这么说吧，龙国医院如果有排名，除了无可争议的协和与华西，瑞金都是保四争三的存在。
指导大面积烧伤补体的《瑞金公式》，就出自瑞金医院的医学巨头，这所医院不仅对烧伤处理有着极高造诣，它的神经科更是国家重点扶持的项目。
此时会议室聚集的医生，不仅有瑞金本院的医生，还有协和与华西两家飞刀过来的医生，可以说群英汇聚。
在医生们争论不休的时候，瑞金医院的神经病学院长钱丘良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子，提醒安静的同时，沉声道：
“脑机接口的实验数据和研发报表我都看了，确实进入到人体植入的阶段，而且这次的手术难度并不大，犯不着怕担责。”
“植入难度确实不大，但没办法保证这玩意会不会被人体排斥，一旦出现排斥反应，那可能人一瞬间就没了。”
有人立即反驳，反驳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华西神经外科主任，兼副院长的陈国强。
“陈院长说的不错，植入容易，可取出就难了，一旦中途出现排斥反应，哪怕人不死，脑部也会严重受损，轻则植物人，重则脑死亡。”协和神经外科主任吴势附和道。
他们都是被“骗”来的，谁也没想到钱丘良说的小手术是植入脑机接口，本以为是飞刀手术，结果是整这一出。
或许很多人都不曾接触过飞刀，也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
所谓的飞刀医生，就是光明正大收患者钱，从千里之外，充当外援的医生。
这种情况，患者有两条路。
1是立即转院。
2是请飞刀医生。
如果是转院，还要考虑到患者能不能经得起路途颠簸，如果是命悬一线的病人，这时候突然长途奔波，大概率会病死在途中。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有人就另寻他法，让市医院，或者省级医院的顶尖医生代替奔波，来县级医院做手术，这就有了飞刀医生这个衍生职业。
当然了。
不是所有医生都可以飞刀。
只有患者自己认可，且具有权威的医生才能飞刀，并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人脉。
如果有钱没人脉，那大概率也请不到飞刀医生。
陈国强和吴势就属于飞刀医生，也是龙国神经病学的博士生导师，只差一步就能触摸到院士。
“签免责协议就好了，现在药明集团的李总就在外面等候，要不让他进来聊聊？”
钱丘良再次试探道。
在神经外科领域，他确实需要陈国强和吴势，不然也不会连哄带骗把他们忽悠过来。
其实，他也有私心。
昨晚李鸽找到他，希望可以安排一场脑机接口的人体植入手术。
脑机接口这个概念，神经学领域的医生都不陌生，是被称为治愈神经疾病的最佳方式。
如果瑞金医院能完成龙国…
没钱的时候想要钱，有钱了就会想要吃喝女人，等吃喝女人都腻了，就会追逐名气和地位。
钱丘良要求不多，只求历史书给他留些许篇幅，就“钱丘良”三个字就可以。
“可以。”
“让他进来聊聊吧。”
吴势和陈国强纷纷表态。
其实昨晚专机来接送他们两魔都，两人就察觉一丝不寻常了，只不过没往脑机接口领域去想。
现在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飞机连夜来接他们来魔都，为什么钱丘良这么上心，为什么瑞金医院可以开出40万的飞刀费了，原来是“追名追位”，这才一掷千金。
“咳咳。”
钱丘良干咳两声，使了个眼神。
下一秒。
坐在右侧末位的医生站起身。
虽说他也是神经病学的大手子，放在市级医院都是座上宾的存在，但在真正的泰斗面前，他还是个小喽啰。
只见他快步走出门外，来到隔壁的会议室提醒道：“李总，我们院长喊你过去。”
“好！”
李鸽带着资料连忙起身。
只见他跟随来到研讨室门口，望着满桌子的“活文献”，他毕恭毕敬道：“各位院长，主任久仰久仰，我是药明集团的董事长李鸽，也是这次脑机接口植入的发起人，还请多多指教。”
“进来吧。”
钱丘良微微颔首。
待李鸽走进研讨室，他又继续说道：“介绍下你的产品吧李总，吴主任和陈主任可都好奇着呢。”
陈国强和吴势被点名也没不悦，他们确实好奇脑机接口，以及如何操作。
“那我就献丑了，如果有不专业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李鸽谦虚客套过后，将随身硬盘插入研讨室的电脑，然后通过画面数据传输，将画面投到钱丘良背后的OLED屏幕。
钱丘良侧开身子，回头查看脑机接口的科研数据。
此时的屏幕画面出现了脑机接口的外观，以及内部的解刨图，可以说一目了然。
“如各位所见，这就是我们脑机接口的全貌，它最外层的软硅胶是PDMS聚二甲基硅氧烷，具有良好的生物相容性、柔韧性和微加工工艺兼容性，能够适应大脑的弯曲拓扑结构，这个大家应该不陌生。”
PDMS聚二甲基硅氧烷做为神经外科手术的常客，在场的医生都没有意外，因为这种材料是为数不多可欺骗人体，不产生排斥的软硅胶材料。
众人医生都洗耳恭听，陈国强、吴势、钱丘良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遗漏一丝细节。
“在PDMS聚二甲基硅氧烷包裹下，是组成脑机接口的四个部分，分别是信号采集部分、信号处理部分、控制设备部分和反馈环节部分。”
“信号采集部分，是脑机接口系统的最基本装置，负责从大脑中读取和破译脑信号，获取脑细胞对意识的反应曲线。”
“那怎么获取意识反应曲线？”
李鸽提出问题，又自问自答道：“这就需要把脑机接口的24根电极细丝插入大脑的皮质层，这对精度的要求非常苛刻，不仅需要R1机器人设备进行辅助，还要外科医生极高的判断力。”
由于是人体植入，关乎到人命的安危，他连夜把R1机器人设备搬到了瑞金医院。
人毕竟被实验猴，如果是实验猴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植入阶段死了就换一只就完事了，可人毕竟不是实验耗材。
“等等。”
这时，吴势举手示意，打断李鸽道：“使用R1机器人设备辅助，这也就是说，这24根电极细丝不是简单植入大脑皮层？”
“是的。”李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需要把24根电极细丝注入灰质层，不能触碰到大脑里面任何的动脉和血管。”
“原来如此。”
吴势恍然大悟。
他刚开始还以为，植入脑机接口就单纯植入呢，没想到还要避开动脉和血管。
陈国强则是默默记下。
做为神经外科医生，他开过的颅没1万个，也有8000个了，脑子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
所谓的灰质层，就是脑花缝隙下方的皮层，里面有大量的神经元，控制着人体的一切活动。
比如说眨眼，人体眨眼前一瞬间，大脑灰质层相关控制区域的神经元就会发出神经信号，如果转换成计算机语言，就是0和1的表示态。
李鸽见没人再提出问题，他也继续说道：“根据我们实验室上千次的重复实验，端脑上方，也就是这个位置可以最大幅度激活整个灰质层，介入中枢神经。”
说话时，他按了下遥控器，OLED屏幕画面切换，是头顶最上方偏左侧区域。
陈国强、吴势、钱丘良再次默默记下，他们不需要过多的笔记，因为对于脑部的划分，他们还是有自己理解的。
“植入和原理，我们的脑机接口还有三个部分，但由于专利问题，就不在这过多赘述了，感兴趣的可以到时候私下聊。”
李鸽没有把四个部分说完，因为哪怕他说了，这些神经病学的医生都不一定会懂。
医学药物和器械和临床医学虽说都是医学领域，但这就和计算机编程与电脑维修一样，两者是近亲，但绝非一码子事。
研究药物和器械的，你让他们去临床治病，那就相当于找了个半吊子给你手术，好了是奇迹，治坏了也正常。
临床医学同样如此，他们只知道怎么治病，可不知道药物和医疗器械到底怎么设计制造的，属于是门外汉。
“怎么样？”
钱丘良看向陈国强和吴势。
他现在是想让两人主刀，然后他打打副手。
当然了。
成功的话，名声是他的。
吴势和陈国强对视一眼，后者率先表态道：“行，有R1机器人辅助，可以试一试，不过我有个条件钱院长。”
“什么条件？”
“公开我的名字。”
“这…”
钱丘良犹豫了。
可仅过去不到三秒，他便答应下来道：“没问题，但我丑话说前头，出了事，你也要担责。”
“自然。”
陈国强点了点头，既然他想要追求名气和地位，那肯定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既然陈主任都答应了，那我也舍命陪君子。”吴势同样表态。
两人可能不是龙国最好的神经病学医生，但他们却是数一数二的神经外科医生。
如果钱丘良年轻十年，他肯定不会喊陈国强和吴势来，可没办法，年纪大了，他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抖动。
手抖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以说很常见的事情。
可对于医生而言，特别是神经外科医生，要是拿手术刀手抖，稍不留神划破了点东西，那就是极为严重的医疗事故。
当一位外科医生出现手抖，就说明他不适合主刀了，只能当副手指导，提供经验的帮助。
……
中午时分。
魔都国际机场。
随着深城直达班机降落，陈星先是带着江策吃了顿饭，紧接着直奔瑞金医院。
车辆刚抵达门口，等候多时的李鸽连忙上前。
“陈总，我对你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李鸽话音刚落，又继续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瑞金医院的神经病学主任，兼院长钱丘良医生。”
“钱院长。”
陈星主动伸出手。
“久仰陈总大名，没想到李总所说的贵客居然是您，真是有失远迎啊。”钱丘良场面话说满。
不过他也确实认识陈星，亦或者说现在的龙国，除了信息滞后地区的民众，其他地区的民众基本都知道陈星和他的龙兴集团。
陈星也是商业领域的老油条了，面对对方的示好，他也回敬道：“钱院长客气了，我只是一介商人，可比不上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况且我这位朋友可等着你救命呢。”
“哦？”
钱丘良看向江策，询问道：“这位小兄弟就是脑机接口的植入对象？”
“没错。”
陈星点了点头。
两人话说到这，江策也反应过来了，陈星不是带他出差，而是带他来魔都开刀的啊！
“这…这什么是脑机接口？”
江策弱弱询问。
他其实也浏览过相关的文章，但那些都太恐怖了，说什么开颅，然后把设备植入到脑子里，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没事的，小手术，放心吧。”钱丘良看出了江策在害怕，索性把人哄上手术台再说。
陈星到之前就告知李鸽，江策的病情比较特殊，脑机接口需要严谨，严谨，再严谨。
看这情况，李鸽应该已经和瑞金医院都商量好了。
“真的吗？”
江策不是傻子，可不相信。
深城医疗条件就非常好了，陈星特意带他来魔都，说明这次手术非同小可。
“小江你怕死吗？”陈星目光看向江策，突然询问。
“怕。”
江策毫不犹豫回答。
人谁不怕死？
说不怕死的，只不过是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压着，如果生活美满的人谁不怕死？
“怕就对了。”陈星笑了笑，将实情告知：“你在深城的主治医生已经告诉我，说你撑不过这个月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脑机接口的植入，你可能会死，也有可能会涅槃重生，机会就这一次，怎么选你来决定吧。”
“……”
江策沉默了。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病情一直在加重，现在晚上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四肢僵硬，非常害怕睡一觉，就永远醒不来。
生过大病的都知道，在病痛折磨之下才会发现，什么金钱、女人、权利、地位都是浮云，只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这能痊愈吗？”
江策看向陈星，还是有点怂。
“可以，只要植入顺利，并且脑机接口没问题。”陈星做出保证。
“放心吧陈总，脑机接口都是按照你们提供的数据一比一生产的，包裹材料也被替换成更先进的PDMS聚二甲基硅氧烷，质量绝对有保障。”李鸽同样打着包票。
“原来脑机接口的幕后企业，是陈星的龙兴集团。”通过对话，钱丘良听出端倪的同时，内心不由得掀起了万丈波澜。
据他所知，龙兴集团已经涉足半导体、信息通讯、电池能源、快充材料等领域，现在居然还要进军生物科技？
如此雄厚的底蕴和布局，将钱丘良吓了一跳，他不由得审视起陈星，明明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咋能这么牛逼呢？
在钱丘良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时，江策也做出了他的选择，回应道：“那我试试？”
“不过。”
突然，他话锋一转，继续道：“在做脑机接口植入手术前，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