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安十五岁那年以一篇《济世书》应试及第,一时名扬四海。
其中不乏有人嚼舌根,暗指泽安此番成就背后少不得裙带关系支撑和考官的阿谀奉承。
无他,这位小世子的背景家世实在是太显赫了。
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儿,平阳侯的嫡长子,首辅阁老的嫡亲外孙,神武大将军的亲外甥……
这哪一项单拎出去,就够此生仕途顺遂、走遍天下无人敢惹。
而偏偏这诸多身份,都加注在了一人之身。
也不怪有人因此不服不忿。
而朝廷对此,也没有置之不理,科举入仕,那是选拔人才为国家所用,若是有人批其不公却无人理睬,长此以往,务必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为了平息此事,经朝堂上下探讨,决定将泽安的那篇文章刊印昭示。
到底是沽名钓誉还是确有真才实学,明眼人一看便知。
而这招也的确是立竿见影,很多忿忿不服的读书人立马就闭了嘴。
当然,也有一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还企图搬弄是非,但人微言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
宁家祖辈皆是武官出身,泽安虽进士入仕,却也是一身不逊武将的好身手。
这么个文武双全的世家才俊,自然是无数京城闺秀的梦里人。
但是大多数女子喜欢归喜欢,碍于羞涩和女儿家的矜持,都只是默默爱恋;
唯有宋太师的女儿宋槿月自信张扬,将一番痴情宣之于口。
一时京城上下无人不知宋家姑娘痴恋宁家公子,此事甚至传到了朝堂和宫闱。
宋夫人疼爱女儿,不忍女儿心愿落空,也多次放下身段,主动和乔嫚攀谈,话题无外乎就是儿女亲事。
乔嫚也没有故意托大,直言这种事还是得两个孩子之间有缘分。
而现在的情形也很明显,槿月对泽安情深似海,而泽安呢……
宋夫人忽地想起什么,“世子……莫不是对沈家姑娘?”
乔嫚轻笑了声,没有否认,“安儿和沈家的大姑娘自幼一起长大,小时候是哥哥妹妹的叫着,这如今大了……”
都是聪明人,没说完的话是何意思,不可能不明白。
宋夫人干笑着颔首,心下却又不死心。
不管于公于私,平阳侯世子这个女婿她是真的想要。
“宁夫人,小时候感情好是小时候,这长大了以后,可不尽然;夫人不妨回去问一问世子再做论断。”
乔嫚:“宋夫人的意思我明白;月儿是个聪慧伶俐,落落大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若是她和安儿有缘,那我也是没话说的;可这婚姻大事,最是勉强不得。”
“这样,我回去和侯爷商量一番,再问问孩子的意见。”
宋夫人:“哎。不怕宁夫人你笑话,也不是我这个当娘的自夸,我家槿月绝没有一丝逊色于沈家的姑娘。”
乔嫚笑了笑,没再接话,转而迈上了侯府的马车。
车子渐行渐远,秀玉吁了口气,才敢出声,“夫人,刚才宋夫人说的……”
乔嫚笑道:“我的儿子我了解,从小时候远隔千里也要互传书信我就看出来了,那小子这辈子,都栽在沈姩手里了。”
秀玉:“瞧宋夫人那态度,怕是不会轻易死心。”
乔嫚倒是意料之中,面上扬起一丝自得之色,“一家有女百家求,但这好的儿郎何尝不也是?”
秀玉附和道:“就是啊,咱们那世子长得好,又有才干,想他当女婿的人儿只怕要踏破门槛了。”
……
考虑到宋夫人已经多次找上她了,乔嫚还是决定和儿子说一下,也正好借此机会敲定一下孩子的心意。
晚饭的时间,宁祈被两个女儿一左一右,堂堂的侯爷亲自动手给两个闺女剥虾挑鱼刺。
泽安则陪在母亲身旁。
乔嫚趁此机会就将宋夫人的来意告诉了儿子。
另一边的父女三人闻言也安静了下来。
芃芃:“果然,槿月姐姐也是喜欢哥哥的,我猜对了。”
沅沅不以为然,“她喜欢有什么用,哥哥只喜欢姩姩姐姐。”
泽安倒是坦诚,“娘,儿子对宋姑娘无意,烦请娘转告宋夫人,切勿强求。”
乔嫚:“我还能不知道你,就像你妹妹说的,你对姩姩的心意,娘都看在眼里了。”
未经人事的少年郎提及心上人,眼底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脸颊也微微泛红,羞窘万分,“娘~”
宁祈一脸嫌弃:“还害羞上了?”
泽安收敛神色,面无表情的看向他爹,“没有。”
宁祈:……
乔嫚:“安儿,你的心意,娘也知道了,正巧沈姩的及笄礼快到了,娘就趁此机会也和沈夫人定下默契,你看如何?”
泽安自然无有不应,“都听娘的。”
乔嫚好整以暇道:“那你呢?女子及笄,那么重要的日子,你可有准备什么礼物聊表心意?”
泽安的脸越发红了一层,“……儿子在珍宝阁定制了一枚玉簪……”
宁祈倒吸了口气。
男子送女子发簪是何意义,谁都知道。
更何况是在及笄这个节骨眼上送出的,简直和求婚无异。
好小子,真不怕沈慕北当场把他给撵出去?
乔嫚一怔,也被儿子的坦诚直率给惊住了。
须臾,心中十分欣慰,“这才对,男子汉大丈夫,当要勇敢表明自已的心意才是;你爹当年若有你如今半分气魄,娘就知足了。”
宁祈:……
这个时候闭嘴的好。
泽安习惯了恩爱爹娘的打情骂俏,笑过以后,心下便期待起了十月初六,沈姩生辰。
十五岁生辰,也是女子及笄的日子。
……
沈国公的嫡长女,及笄排场自是热闹盛大;
沈府门庭若市,宫中沈皇后的赏赐也如流水般搬了进来,给自家侄女长脸;京城各家的主母也亲至宴席,恭贺沈府之喜。
及笄礼开始前,
沈姩坐在闺房中,由着沈皇后派来的老嬷嬷替她梳洗,顺便再叮嘱一番笄礼上的规矩,各家世女闺秀都围在身侧,有说有笑。
丹阳郡主赞道:“沈家有女初长成,这一下不知要惊艳多少家的公子啊。”
沈姩轻轻一笑,眉眼弯弯,明艳不可方物。
及笄开礼,笄者就位,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跪坐席上,随即自有赞者替她梳头。
一应流程皆顺理成章的走着,唯独到了最后一步簪发,出了点岔子。
众目睽睽之下,平阳侯世子和忠勤伯世子先后起身,两人手中各执着一长身锦盒,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枚簪子。
平阳侯世子所赠的是一枚和田美玉雕刻而成的玉簪,簪身莹润剔透,簪头则雕刻成了桃花的样式,栩栩如生,精致典雅;
而忠勤伯世子所赠的乃是一枚牡丹花样式的金簪,大气华丽,亦不是俗物。
簪子什么样式不打紧,重要的是,沈家姑娘及笄礼上,两位世子先后赠簪,这意味不言而喻。
场面一下子就有点失控了。
替沈姩簪发的老嬷嬷在宫闱多年,什么世面都见过,但这堂而皇之地的两男争一女的戏码着实是第一次。
沈慕北也是没料到这一出,气得眉心直跳,要不是曹云婳拉着,他非上去给这两个小子一人来上一脚不行。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曹云婳思忖片刻,附到丈夫耳边,轻声低语了片刻;
沈慕北脸色没有丝毫好转,但在曹云婳再三的眼神威胁下,无奈妥协点头。
曹云婳施施然起身,笑道:“承蒙二位世子厚爱,只是,姩儿一直是我和国公爷的掌上明珠,多年来捧在手里疼在心上,无论何事,实在不舍得勉强她半分,更遑论婚嫁一事。”
“既然二位世子都对小女有意,且都选择在今日赠簪,不如就让小女来选,如何?”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曹云婳深知这事若是不立刻有个定论,明日这风言风语还不知能传成什么样?
众人的视线立刻就落在了一身华服的神年审身上,两枚簪子由侍女奉到了面前。
老嬷嬷笑道:“既如此,姑娘选一根用来簪发吧。”
沈姩咬着下唇,觉得这场面实在荒唐。
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沈慕北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咬着后槽牙,道:“姩姩,你要是两个都不喜欢,那就用为父事先准备的那枚。”
他还是不想女儿一及笄就被定走,他的掌上明珠,还想多留两年呢。
沈姩一愣,懂了爹爹的话里的意思。
但……
余光瞥了眼右前方那道清隽颀长的身影,他对她那么好,她不想懦弱,她想给他一个回馈的。
定了下心神,沈姩深吸了口气,右手一根手指点了点右侧的玉簪。
在场顿时传来一阵又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老嬷嬷点头笑了笑,随即取了那枚桃花玉簪,替沈姩簪发。
由此,及笄礼成。
至于两位赠簪者,泽安自是笑满面春色,好不得意;
至于落选的忠勤伯世子顾原,脸色肯定谈不上好看,但也没失了体面,嘴角依旧挂着温润得体的笑意。
沈姩丝毫不在意顾原那边如何,簪发之后的她,忍不住抬眼向心上人的方向看去。
一对有情人恰好就这么对上视线,说不出的情意绵绵、浓情蜜意。
沈慕北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曹云婳一脸满意的点头,“好在女儿和我一条心,安儿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
“这样的话,咱们什么时候找宁侯夫妻俩一起吃顿饭,商量商量孩子们的事。”
沈慕北哼道:“急什么?这才哪到哪?”
曹云婳:“你这老父亲心理,真的是,我懒得和你多说。”
台下看热闹的沈诺和沈钺对姐夫的人选也是由衷的满意。
就冲脸,选宁家世子,那也是错不了。
毕竟什么都可以是虚的,但那张让人看着便心情愉悦的脸、以及一副健硕有力的好身材,那绝对的假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