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首都又下了一场雪，终于让这个繁荣忙碌的城市稍稍放缓了节奏，也让他们这些为了生计奔波在外的人能稍稍喘上一口气。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洗个澡上床睡觉，这大概是打工人最幸福的时刻，明天什么样，谁在乎呢？在乎，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垚是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他初中时候的班长杨飞，也是很铁的朋友，一直都有联系，但是扰人清梦这种事，就是亲爹也不能忍！
“……杨大飞，你给你爹立刻马上逝世知道吗？”
“啧！这大晚上的火气这么大啊，要我说大垚，你要是实在憋着火没处宣泄，跟哥们说，哥给你介绍几个辣的，保准你满意……”
这么多年了，杨飞就这德行，初中那会儿揪女同学小辫儿的流氓行径到现在已经进化得炉火纯青，恨不得死在女人身上。
杨大飞说这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应该只有眼前的苟且，还应该有最烈的酒和最美的妞。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该省省该花花，真要哪天觉得活不下去了，也能利索点。
刘垚是个俗人，他理解不了这所谓的“生活态度”，就像理解不了这二货为什么非要掐着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困死了！”
他的语气十分不耐烦，电话的那边的杨飞立马说有事。
“没事我找你干嘛啊，吃饱了撑的啊？过几天有个同学聚会，老许亲自攒的局，你去不去？我肯定是要去的，就老许那牛脾气，他要是在聚会上看不见我，保准专门杀到首都来削我一顿……”
听着杨飞的絮叨，刘垚的思绪有些发散，他大学毕业也有六七年了，同学聚会参加的不少，但是初中同学聚会，这还是第一次。
脑海中蓦然划过一张熟悉的脸，令他不禁恍惚片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话已经问出口，收不回来了。
“大飞，年少艾去吗？”
杨飞顿了一下，回道：“通知过了，她说会去。”
“呵……大垚，哥们说一句实话你也别生气，我觉得你俩挺有意思的，还没谈上的时候折腾得人尽皆知，真谈上了分的比谁都快，跟他妈闹着玩似的。”
刘垚心想：可不就是闹着玩么。
“行，我知道了。你订票的时候帮我订一张，回头给你转账。”
杨飞答得爽快，大言不惭地说转账就不必了，咋哥俩谁跟谁啊，刘垚回了一句“不是一回事”。
掐了杨飞的电话之后，刘垚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盯着天花板上那片虚无的黑暗发呆，几分钟之后，他悲催地发现，睡不着了。
再一次在心里把杨飞这个傻逼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什么时候打电话不行，非得挑大晚上！
睡不着，总得找点事干，他掀开被子下场，身上披了一件外套，从床头摸了半包烟和打火机，趿拉着拖鞋，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晃悠着荡到了窗户边，也不开灯，就着微弱的月光往外看，外面是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嗒！”
打火机被按动的声音响起，一点火星在黑暗中亮起，男人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烟雾在触到凝了霜的玻璃上时瞬间散开，慢慢消失不见。
年少艾……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
年少慕艾，多美好的四个字。有的人连名字都美好得像是一幅画一样，不管过了多少年，也令人无法完全忘记。
都说少年人的爱情都像是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不存在什么刻骨铭心，如果有，那一定只有两个原因：要么不甘，要么不敢。
刘垚觉得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他整个少年时期的爱情，从始至终都充斥着这四个字。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难受得心肝疼。
跟年少艾认识是在初中，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正是人嫌狗眼的年纪，整天没个正形，嘴贱手也贱，撩猫逗狗地瞎折腾，又傻又二，偏偏自己没什么感觉。
那是初一第二学期的一个下午，他和杨飞他们打完球回来往教师走，浑身大汗淋漓，几个人勾肩搭背地又说又笑，没想到刚拐进楼道就撞到了人。
“你们……”
对方是个留着及耳短发的女孩，宽大的夏季校服外套里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她似乎没想到会撞上人，脚下踉跄了好几下，才扶着墙站稳，眉头立即不悦地皱起。
“几位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一群中二少年当然不会做这样没脸的事，但撞了人确实是他们的不对，看这女同学不依不饶的架势，似乎他们不道歉就准备一直耗下去，所以权衡利弊之后，兄弟几个一致决定，把这件伟大的事业交给他们亲爱的杨飞同学。
没办法，谁让大飞是他们这群人里面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呢。
“不是……”
被临时推出来充当冤大头的杨飞同学简直哭笑不得，看着面前脸色不愉的女孩，莫名有些头疼，心下暗自问候了几个损友好几遍。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少艾同学，你没有受伤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我没事。”
对方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要一句道歉，没打算讹人，看了杨飞一眼，便越过他们朝前走去，只不过在经过刘垚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这个白眼来得莫名其妙，给刘垚都看笑了。
啧！有点意思啊。
“大飞，你刚刚叫她什么？”
“少艾啊！年少艾，咱们隔壁班的，漂亮是漂亮，就是脾气差了点……”
刘垚跟着几个朋友往教室走，听他们在旁边说年少艾曾经把一个敢扯她肩带的男生一巴掌呼到窗户上，直接呼出脑震荡来的光荣事迹，眼底缓缓荡开一抹笑意。
年、少、艾……
那年仲夏未央，阳光正好，短暂的擦肩而过，在少年心中荡开点点涟漪，从那以后，他的生命中闯入了一个叫年少艾的女孩，终得此刻欢喜，余生欢意。
对年少艾来说，认识刘垚是一个意外，认识他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意外。
她长这么大没见过像刘垚这么烦人的男生，可是现在，就是这个跟唐僧一样烦人的男生，居然要跟她做朋友。
“年少艾！下节课咱们两个班都是体育课，你跟我们一起去打球吧！”
“年少艾！自习课多没趣啊，就不上了吧，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年少艾同学？年少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