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依解释道:“不是钱的事。我本来就打算只卖一半的,家兄自小身子弱,我留一半想给他补补身子。”
“原来是这样啊”,吴老头长松一口气,紧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笑吟吟地看着她:“这还不简单,老夫给你拿两支二十年的红参,虽然个头小点,但补身子的话也够用了。”
没等女子回话,他便挥手让玉哥儿把自己说的那两支红参取出来放在柜台上。
两个巴掌大的盒子里,分别放着两支晒干的红参,陆北依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两支的年份绝对不够二十年,最多十年。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驳回去。
吴老头立马眉开眼笑,心情愉悦地抱着那支宝贝野山参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给了她一百五十两的银票、三个十两的银锭和二十两碎银。
陆北依接过来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便将银票揣进怀里,其他的银子连同那两支红参一块裹进那件皱巴巴的外衣里,放进了背篓。
随后吴老头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还是给陆北依看了腿,拿个棉布裹着的小锤子在膝盖上敲了几下,又给上了俩夹板,说是半个月以后才能拆掉。
一旁的林佑娘全程傻眼,直到吴老头笑吟吟地把两人送出门,又哼着小曲回了店里,她的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三个字……二百两,那可是二百两啊……
陆北依:“婶子,我想去买点米面和调料,您要一起吗?”
“啊,啊好!米面是吧,婶子带你去!”
林佑娘走在街上转头去看旁边面容沉静的女子,越看越觉得满意,这丫头可真有本事,不过这次能挖到那么好的野山参也是运气好,以后可决不能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在白记布庄唯唯诺诺的林佑娘,进了粮食铺子这样的小门小店,立马气场全开,说不上话的那个人反倒成了陆北依。
“呦!稀客啊!季娘子居然有时间光临我这小店?”
在撞见那双微微上挑的含笑眼时,林佑娘才后知后觉自己走错铺子了,但来都来了,现在转身往外走,搞得她有多心虚似的,更何况旁边还有小辈在,就更不能让人看笑话。
“废什么话!生意还做不做了?”
“当然做!不知季娘子想买点什么啊?”
“嗯……给我来十斤精米、三斤糙米和五斤白面!再来半斤饴糖……”
“精米一斤十二文、糙米七文、白面八文,半斤饴糖六十文,共二百四十一文,算您二百四十文好了。”
林佑娘翻了个白眼:“抠死你个铁公鸡算了!”
李掌柜好脾气地笑了笑,戏谑道:“那怎么办呢,我倒是想白送给季娘子你,你要吗?”
“不要!”
林佑娘气得咬牙,该死的李轩,害得她连个价都不能好好砍!
看着眼前女人咬牙切齿的模样,李轩的心情无比愉悦,挺高一架身子,没骨头似的倚在柜台上,一边吩咐伙计把林佑娘要的东西准备好,一边将目光投向她身旁的年轻女子,笑意一直挂在嘴角:“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是季家的哪位亲戚啊?”
林佑娘冷笑:“瞎了你的狗眼,什么小娘子,叫陆姑娘!”
“哦哦,不好意思陆姑娘,是李某冒犯了!”
李掌柜从善如流,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带着几分隐晦的打量,看到她上着夹板的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表情随即变得更和善了几分。
“李某前几日刚从府城进货回来,在路上时从一个酒商手里收了一小坛虎骨酒,就送给姑娘当做赔礼吧!”
得了男人的示意,另一个伙计立马跑到后面去,不一会儿拿着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坛子,陆北依本来没打算收下,但男人执着要送,她也不好继续推搡。
“……多谢李掌柜,你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我原价付给你。”
李轩淡笑着摇摇头说不用,只收了那些粮食的钱,真的一个子都没少,看得林佑娘心里直滴血,亏大发了!
“季娘子别这么凶嘛,回头我让伙计直接把东西给你送上门,不收你路费就是了。”
临出门之际,林佑娘背着陆北依给李轩手里塞了十个铜板,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男人捏着那几个铜板直接笑趴在柜台上,两伙计各干各的,都是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每次季娘子来买东西,他们老板就会这样抽风,说句老实话,他们要是季娘子,也想躲得远远的,谁知道这玩意儿会不会传染。
知道陆北依是想给家里置办点像样的吃食,林佑娘便领着她去了自己常去的猪肉摊子。
“三娘,今儿个生意怎么样啊?”
“季娘子来啦,今儿个卖得还不错,只剩两条白板了,这不马上就到晌午了,你要的话我给你装上,打扫干净也不耽误我吃饭!”
摊主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用草绳绑得乱糟糟的,肤色略深,穿着粗布麻衣,腰间围着带血的白布,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条粗健有力的手臂,蒲扇大的手掌抓起案板上的那两条白板重重掂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陆北依本来还有些疑惑,但看到女子右手手腕内侧那个暗红色莲花印记,便明白了,这女子居然是个女户,怪不得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袒露手臂。
见这岳三娘又用那种略带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林佑娘也不怵,笑眯眯地应了一声“那敢情好”,然后又把身旁的陆北依介绍给她认识:“这是村里邻家的闺女,打得一手好猎,以后有什么好的货物,我就叫她送到三娘这儿来。”
“陆家村会打猎的女子不就只有那么一位吗?”
女子手起刀落,两条一尺见长、一指见宽的白板便被切成几块肉砖,分别裹进油纸里,拿草绳捆在一起然后再上秤。
她瞥了一秤杆,又抬眼去看眉眼沉静的女子,眸色微动,笑得有些邪气。
“我记得是叫陆北依吧?久仰大名啊陆姑娘,听说刘家村的刘老四花十两银子上门求娶,都被你打回去了,是不是真的?”
陆北依沉默不语,林佑娘站在一边也有些尴尬,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连岳三娘这样不好嚼人长短的人都知道这事了。
岳三娘笑了一下,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把打了结的草绳递了过去:“去皮去毛四斤半,今天的肉价一斤十三文,比昨天贵了一文,算你五十五文好了。”
“多谢”,陆北依抬手接过,拿出钱袋数了七十枚铜板递过去:“麻烦再给我拿一些猪肋骨。”
“猪肋骨一斤五文,给你拿三斤”,岳三娘收了钱,麻利地从摊子下扯了一个竹筐出来,称了三斤猪肋骨,又拣了两根带肉多的大棒骨,还是用油纸包起来,草绳一捆递过去。
“骨头算是搭头,看你腿脚不好,回去熬汤喝吧。”
旁边的商贩还是第一次见岳三娘这么大方,顿时瞪大了眼睛,惊道:“三娘,你今天吃错药了?那么大两根大棒骨,论斤卖怎么着都能卖上七八文,你就这么送人了?”
岳三娘冷笑一声,抄起手边沾着猪血的破抹布就扔了过去,朗声骂道:“老娘乐意,管得着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