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听了郑冷回来禀报的话以后,崇宁帝心底微微怔了怔,他也没想到他的这位母后过往的旧事竟然还挂在她心头。
“韩家离京之日,你记得代朕去送一送。”
郑冷低声应下,少顷,殿外的小内侍低头快步走入殿内,“陛下,英国公来了。”
“宣。”
……
离开大长公主府的时候陆筝似有所感,回身望去,正对上韩岭一家的目光,她不知该形容他们看向她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心里就像被投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很久不能平静。
后来,当萧祁能开口说话给她讲前朝旧事时,讲到先太子托孤一事,那一瞬间今日的画面在陆筝脑海中浮现,她终于明了韩家人眼中的乞求。
他们是想让她护着汪止,护着那个可怜的孩子。
马车上,萧祁见陆筝沉默不语,从马车一侧盒子中拿出一个荷包递到陆筝手中,陆筝打开见是一包剥好的松子,摇了摇头,她没胃口。
陆筝虽没吃,却将荷包好生收了起来,毕竟是萧祁废力剥的。
萧祁见陆筝靠在马车内休憩,没有打搅她,自己在一旁安静的看书,及至陵阳王府,陆筝还是没醒,萧祁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发觉陆筝已经睡着了。
萧祁便让小福子等人退了下去,自己守在了马车里。
过了一会,萧祁发现陆筝睡得却有些不安稳,萧祁坐到她身边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只见她眉头微蹙,额角出了细密的汗。
萧祁抬手晃了晃她,陆筝没醒,萧祁抬袖给她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想伸手拿灵兰香,却发现没带在身上。
忽然睡着的陆筝一把抓住萧祁的手臂,手下很用力,指甲像是要掐进萧祁的肉里,嘴里喃喃的唤着,“师父……”
“师父……师父……”
“师父别走……”
她面色有些不好看,像是梦到了难过的事情,萧祁忍着疼凑近,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试图安抚睡梦中的陆筝。
良久,陆筝才逐渐平复下来,萧祁缓缓舒了一口气。
天将黑时,陆筝才醒来,马车里已经有些昏暗了,她甫一睁眼,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手上传来温热,陆筝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眼睛。
陆筝坐起身,含笑道,“我在马车里又丢不了,你不用在这等我醒来。”
萧祁摸了摸身上,没找到小册子,犹疑了一下,才在陆筝的掌上写道,“你……方才做梦了。”
陆筝一笑,“我说梦话了?”
萧祁点头。
“我很久都没做梦了,最近可能是想我师父了,方才梦到我师父了……”
陆筝整理衣服,示意萧祁下车,陆筝一边走一边说,“我师父啊,除了醉心医术,还喜欢到处游玩。”
“师兄说他刚入师门的时候师父还没教几日就外出了,一去就是十年,师兄的医术都是跟着师叔们学的,等我师兄都长成了少年模样,师父他老人家才回来,哈哈……”
每每陆筝想起她师兄说的这段都会想笑,当时她师兄那个委屈劲,哪有谁家师父认不出徒儿的,偏他师父回来时就没认出来,陆筝怀疑他师父是故意的,可她师兄却说不是。
“我也已经有许多年没见师父他老人家了,也不知他老家现在在哪呢。”
“大概只有师兄才知道师父在哪里吧,等回了谷中这次一定得好好问问师兄……”
两人已经进了苍梧院,陆筝话语中都是她方才梦中呢喃的那个师父,却不知在西厢房阁楼上有一人已经倏然起身,来到窗子前。
陆鸣不顾扯疼的伤口,隐在窗户后面,透过窗缝看见陆筝一张笑靥如的面上陆鸣只觉得心口比伤口还疼。
往事浮现在心头,那是一段整个无回谷都沉寂的日子。
那一日雪下得很大,整个无回谷都是一片清白。
小少年抱着剑立在坡上看着雪地里那道病弱的身影,他想将她拽回来,拽回屋子里,而不是在冰天雪地里将自己冻死。
“你在这里守着她也无用,别看她年纪小,她啊,执着得很……”
“可是谷主……”
陆让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们要管的事,练好你的剑,将来才好保护她。”
“走吧,这无回谷最不缺的就是好药,她死不了的……”
她是没死,可也没少遭罪。
陆鸣在想,如果时光倒流,那一日,他定然不会让她在大雪中苦等,那样她就不会生病,也不会如今这般……记忆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