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缠上白皙细长的脖颈之时,带着窒息感的死亡降临。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一只满是皱纹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阖上不愿安息的双眼,轻声说道:“承蒙娘娘多年关照,请娘娘安息。”
最是无情帝王家。
真正触发这场战乱的罪魁祸首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佛堂之中。
佛堂本是祈福用,如今染上血与腥。
大概是因为死不瞑目吧,即使身已死,仍然能感知到外界变化。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抬出用去振奋人心,最后又被一卷草席包裹草草丢在乱葬岗。
“你还真是胆大,居然敢来觊觎皇上的妃子。”
“皇上都杀了的,还算是妃子吗?”
这些人要干什么!疯了吗?竟然敢对……
也是,堂堂一国之妃以一卷草席收场,又算得上什么。
就在杨贵妃放弃希望任人摆布时,两支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真是狼狈啊娘娘。”姜姝的声音响起。
随后草席被掀开,自己的手先是被人划破,随后下颚被人掰脱臼,一瓶药水滑入喉中,随后下颚被人复原。
“呼——”
新鲜的空气入喉,贵妃猛地坐起狂喘气。
“娘娘,我的承诺也做到了,如今我们各不相欠了。”姜姝说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喘过气的贵妃沉声问道。
“藏匿在队伍中的苏家暗桩喂了你假死药,不然你活不到现在。”姜姝说道。
“苏?哪个苏?”贵妃疑惑地问道。
“洛邑苏氏。”姜姝坦白道。
“洛邑苏氏?这不是那个在西北边境经营红棉山庄的隐居世家吗?他们什么时候会参与这江湖纷争了?”贵妃皱眉问道。
“问这么多干什么?再不跑这位皇帝就要偷偷过来哭坟了。”姜姝说道。
贵妃这才摇晃着起身,扶着树说道:“我腿软了,跑不了太远。”
“跑到那里去,上马。”姜姝把一个贴了符的桃木娃娃丢入草席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匹黑马说道。
贵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匹马跑去,只留下姜姝一个人呆在原地。
“你怎么不跑?”贵妃上马前问道。
“如果你会骑马的话,你策马走,我一会儿来。”姜姝说道。
“你…注意安全。”杨贵妃咽了咽口水,说道。
“知道了。”
姜姝说完,贵妃扬起马鞭策马离开。
姜姝留在原地,口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
草席中的桃木娃娃在眨眼间便成了杨贵妃的模样。
这是地府塑造肉体的手段,不能在人前展现出来,这也是姜姝要杨贵妃先走的原因。
处理好尸体后,姜姝才起身,运用轻功跳到树上,往杨贵妃离开的方向赶去。
“抓住我的手!”杨贵妃看到欲从树上跃下的姜姝时,伸手同姜姝喊道。
姜姝借力一跃,伸手握住杨贵妃的手,贵妃用尽力气把姜姝往马上拉去,直到姜姝成功上马坐在自己身前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一个有眼疾的人,居然有如此身手。”杨贵妃说道。
“不过是听声辨位,我为盲人为盲鬼也有千年,这种事情都没有熟练的话,可以直接死了。”姜姝说道。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有人夸你,总要反驳几句。”杨贵妃说道。
“不是,我只是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做到自己想达到的样子罢了。倒是娘娘你也让我感到很意外啊,我竟不知,娘娘的骑马术如此厉害。”姜姝说道。
“你以为这贵妃好当?想要讨好皇帝,除了精通琴棋书画外,骑马射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无所不精。”杨贵妃吐槽道。
“这匹马可是帝师大人手里最烈的一匹呢。娘娘的驯夫术好生厉害,以后有空教教我吧。”姜姝挑眉说道。
“你还用驯夫?你光站在那里不就把帝师驯得服服帖帖的。我还想问你怎么做到的,能让一个男人对你如此死心塌地。喂,前面是悬崖,没有路了!”杨贵妃说道。
“娘娘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没有,跳便是了。”
“大姐我是要活着不是要活着去找死啊!”杨贵妃说道。
杨贵妃这张完好的面容实在是无法再维持镇定自若的神色,大概这就是花容失色吧。
“想活的话,抓紧我。”
在马往悬崖跃去时,姜姝从贵妃手里拿过缰绳,拉紧缰绳把马一拉,随后一手抱紧贵妃往悬崖上跳去。
“马跑了姜姝。”贵妃说道。
“它会自己跑到山下的,有人接应它的。”姜姝冷静地说道。
随后一手抓住崖边的藤蔓,借着两人的重量顺着藤蔓往下滑去,一直滑到悬崖下的山洞才停下。
“苏清有事明天早上才能来,今晚在这里将就休息一晚上,他明天早上会过来给你易容派人带你离开。”落地以后,姜姝松开贵妃说道。
“谢谢。”杨贵妃说道。
“不客气。我只负责帮你逃离,不管你以后,你以后能不能活,如何活,就不是我能负责的了。”姜姝说道。
“苏清…是帝师大人的名字吗?”杨贵妃沉声问道。
“……”
我靠,刚刚下意识脱口而出了。姜姝暗骂。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说是洛邑苏氏助我的时候我就猜到帝师大人是苏家人了。江湖上一直有洛邑苏氏的传闻,最常见的传闻就是洛邑苏氏被一位神灵庇佑,所以能延续千年,香火不断。”
姜姝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生火。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说书人为了那几钱编故事罢了。如今这么一想,这传闻倒是不假。红棉山庄是一个无所不知,无奇不有的组织。只要能给够钱,哪怕是皇帝的喜好都能告知,就算是天山雪莲,都能给出来。更别说做杀人行凶或是藏匿罪人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还是端王妃的时候,曾随端王去过一趟,那里挥金如土,夜夜笙歌,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这天下,能支撑得起这样一个山庄的经营,也只有帝师一人了。”杨贵妃继续说道。
“难怪当时皇上请帝师跟随的时候,帝师拒绝皇上也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反而是得知帝师镇守长安时松了口气。恐怕你说的帝师有事,是去联络太子了吧。”杨贵妃恍然大悟地说道。
“娘娘到底想问什么?”
“你说我拿着这件事去要挟去红棉山庄,让红棉山庄庇护我一生平安,如何?”杨贵妃问道。
“娘娘不愧是侍奉君王的人,帝王心术也学了不少。只是娘娘莫要忘了,我救你,是因为我欠你人情,你又对我们没有威胁。若是娘娘对我们产生了威胁,我们只会除之后快。请娘娘记住,你的命,从现在起一直都在我们手上,不要做蠢事自取灭亡。”姜姝带着冷意警告道。
话至此时,姜姝刚好生起一团火焰。
焰色照耀下,贵妃看清了姜姝那张带着杀意的脸。
男装下的姜姝,带了些许英气,让人生畏。
“是我僭越了,实在抱歉。”贵妃说道。
“夜已经深了,娘娘今夜就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会有苏家人接应,带你去江南。在那里你有新的身份,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姜姝说道。
随后丢了一瓶药给杨贵妃。
“这是什么?”
“祛疤药。你的脖子应该有不少红痕吧,涂几天就消了。”姜姝说道。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杨贵妃无奈笑道,打开药瓶给自己的脖子抹药。
“什么意思?”姜姝不解地问道。
贵妃自嘲地笑了笑,月光照耀下,脖子上的勒痕十分骇人,也给这张有着天仙般的美貌的脸,带上了些许破碎感。